帝子赐下魔女,别立一殿,与五明宫主结为道侣,但在流苏心目中,梅真人才是自己的“主母”,既然当面问起,她不得隐瞒,含糊其辞道,那唤作“小瑶”的高挑女子,乃是从下界的下界就追随宫主的旧人,神魂迷失,灵智大损,寄存于傀儡体内,近来才安置于莲花峰。 梅真人这才知晓,原来那“小瑶”姓余,与秦贞、阮静同来自混沌一气洞天锁,并非大瀛洲土生土长的修士,当年的旧人风卷云散,秦贞不知所踪,阮静音讯渺茫,在她面前,魏十七从未提起。 流苏偷眼瞧她,心中忐忑不安,她虽知八女仙乐屏中神魂的底细,余瑶之外,更有秦贞,但未得魏十七许可,不敢多透露半句。梅真人何等精细,知她所言不尽不实,微微哂笑,没有过于为难她,下界的下界,神魂迷失,灵智大损,得闻这几句,业已足够,莲花峰多一浑浑噩噩的傀儡,又有何妨。 她不动声色岔开话题,说了几句不相干的闲话,又赠下一瓶调养神魂的灵药,命她好生修养,如有所需,可到云浆殿来寻她。流苏谢过云浆殿主,双手握住玉瓶,指尖微微颤抖,低眉顺眼,楚楚可怜。 梅真人叹息一声,命其自便,流苏躬身告退,小心翼翼退出浮宫。 浮宫内空空荡荡,千音鬼铃叮当响,梅真人安坐于榻上,怀想过往种种,嘴角露出淡淡笑意。甫入天庭,便得重用,旁人都以为,她是借了魏十七之势,才执掌一殿,却不知她既不在意权势,亦非绕树之菟丝,这些年来殚思竭虑,为五明宫谋划之余,她又何尝没有将一切想明白,她在魏十七心目中有着不轻的分量,反之亦然,但要说为了对方不惜舍弃大道,生死相从,却是不能。君不负我,我不负君,如此而已。 她觉得自己有些冷酷,又感到些许庆幸。大道无情,身在天庭,下界的人与事,鞭长莫及,她离开之时,天魔周吉隐患未除,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是何境况,师妹兰真人,也不知寿元几何,是存是没。不过,人不能总是缅怀过去,留一点念想,一点挂念,也就足够了。就像魏十七,将余瑶一点神魂,寄于傀儡体内,徘徊镇妖塔下,过往的岁月,并未烟消云散。 魏十七待她可谓信赖有加,名为云浆殿主,实则是半个五明宫主,这些年来她执掌权柄,得闻天庭种种隐秘,亦知帝子再登帝位之艰难,内乱未平,外患不绝,堪与其匹敌者,如来,魔王,深渊主宰,局势微妙,波诡云谲,天机落于何处,无人能看清。一入天庭成走卒,魏十七得帝子看重,踏上了这条四战之路,最好的结局,莫过于联手魔王,踏破灵山,共抗深渊之众,然而在她看来,这几乎不可能做到。 梅真人低头想着心事,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心血来潮,意有所动。她起身敛袂,心如明镜,徐徐步出浮宫,却见晨光播撒云海,朝霞如火如荼,魏十七立于镇妖塔前,静静注视着余瑶,流苏侍立在旁,侧脸染上一层淡淡的霞光。 梅真人缓步上前,驻足于他身旁,却见眼前女子个子高挑,只比魏十七矮小半个头,腰背挺得笔直,衣袖猎猎飞舞,双眸黑白分明,像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木讷而清冷。 “神魂迷失,可有医治之术?” 真龙精血,提耶果荚,食灵秘术,造化生机,星药星力,青雀精魂屏,种种手段,魏十七尽皆了然于胸,一一试过,魂魄微茫,连帝子元君都无能为力。梅真人沉吟片刻,建言道:“天庭不可得,莫如往他方求之。” 此言早在意料之中,魏十七淡淡道:“也只能如此了。” 梅真人抬眼看他的脸色,平静如常,并无失落,微微放下心来,这余瑶只是往日的旧相识,并非足以要挟他的死穴,五明宫主,怎可以有此破绽! 魏十七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微微一笑,“匆匆而来,却是为何事?” “广恒殿温殿主奉上七命妖兽一枚,请宫主过目。” “七命妖兽——”魏十七双眸骤然亮起,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梅真人抱以会心的微笑,道:“温殿主云,这新炼成的七命妖兽神通不在真仙之下,且残魂融而为一,不再混乱冲突,如臂使指,可堪重用。” “甚好,且放出来看看。” 梅真人从袖中取出青铜镇柱,五指轻扣,捻定法诀,灌注真元,镇住嗡嗡震颤,射出一道黄光,如利剑直插霄汉,搅动漫天云霞,十余息后,一头凶悍异兽从天而降,两条蛇颈,三足六翼,落于云海之上,为魏十七气息所慑,蜷缩成一团,呜呜咽咽,乖巧得像一只小狗。 魏十七细细看了一回,颔首道:“有点意思,却未知神通如何。” 梅真人道:“何妨一试,若果有几分战力,或置于鸳鸯阵内,或用作冲阵之前锋,多多益善。” 魏十七举袖一拂,镇妖塔宝光明灭,禁制逐一亮起,九层门户洞开,飞出四头妖兽,一为美人蟒,一为九头虺,一为龙象,一为雷鸟,甫入云浆洞天,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南北,如没头苍蝇一般乱撞。 七命妖兽如受挑衅,扬起两条蛇颈,凶相毕露,但未得魏十七许可,强自按捺,缓缓伏下身去,低低咆哮一声,那四头妖兽如遭雷击,顿时滚作一团,瑟瑟发抖。 梅真人轻笑道:“这镇妖塔中封禁的乃是下界寻常妖兽,如何抵得住天庭妖傀儡的气息。” 魏十七弹出一点米粒大小的乳液飞出,一分为四,没入四妖兽颅顶,异香扑鼻,引得七命妖兽昂首吸嗅,垂涎欲滴。 梅真人慧眼如炬,早看出那一点乳液系星药化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