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几乎不敢去看凤妤希冀的眼神,他多么希望一切就如凤妤期待的一般,他们只是在地道里等待太久,不小心睡着了。不管是凤妤也好,他也好,刚刚所经历的只是一场噩梦。可他不能骗凤妤,他知道满怀期待后落空的滋味。
“阿妤……”
凤妤双眸通红,眼泪不知不觉地滑落脸颊,在漫长的等待和思念后,她没想到和姐姐竟是这样的结局。
疼痛,窒息,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拥而上,她崩溃地抓着谢珣的衣襟,浑身紧绷,僵硬,身体因为极力的隐忍而变得痛苦不堪。
连哭泣也只能是无声的呐喊,谢珣把她抱在怀里,凤妤狠狠地咬在他的手腕上。满城锦衣卫都在找寻他们的踪影,凤妤连哭泣都不敢出声,只能这样发泄着心中的悲痛。
哪怕她咬出了血,这点伤痛对谢珣而言不算什么,他轻轻地安抚着凤妤的背脊,任由鲜血和眼泪淹没了他的手腕。
他从未见过凤妤,如此痛苦!
“阿妤,我们该走了!”谢珣抓过凤妤的手,让她趴在他背上,他背起凤妤随着飞影和暖阳往外走,他的手腕还有一个明显的血印。
凤妤无声趴在他肩膀,谢珣只感受到凤妤微弱的气息和落在脖颈里的泪水,心疼至极。地道是死士这三年在城中所挖,一条很狭窄只能通行一人,正好挖到北宫门,和含光塔不是一个方向。他们早就有计划要从地道把凤姝带走,原本这条地道想要挖通到内宫。
只是皇城在建造时,地基非常严实,内宫地下很难挖通,稍有不慎会造成塌方引来锦衣卫的怀疑,死士们也很谨慎,所以一直都没有挖进内城。如今悲剧造成,每个人心中也不好受。
凤长青和苏月娇夫妻在院内焦虑地等候着,城南风声鹤唳,许多武将和官员都居住在城南一带,锦衣卫带人到处抓捕,哭嚎声,喊叫声连成一片。凤长青和苏月娇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死士们在院内严防死守,也不敢去探听消息。
他们都以为是离开凤府后,宇文景派人到处搜寻他们,可苏月娇却觉得奇怪,就算到处搜寻,也不应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锦衣卫不知道在抓捕谁,那凄厉的哭喊声像是一把刀子在刮着苏月娇的心,她心神不宁,心脏狂跳,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一颗心紧张地悬着,且背后也出了一身冷汗,莫名地觉得不舒服,想要发泄,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发现。
这种不舒服一直持续到子时过后,仍无缓解,苏月娇捂着胸口,疼得弯了腰,凤长青慌忙扶着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感觉很难受。”
哪里难受,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一口气提不上来,又咽不下去,心脏一阵阵地刺疼,“阿妤和姝儿……怎么还不回来,子时都过了,怎么还不回来!”
苏月娇听着一队锦衣卫从墙外路过,听着他们不知道训斥谁的声音,眼泪突然夺眶而出,“我……我要去找姝儿和阿妤。”
“外面都是锦衣卫,怎么出去?出去就是一死,女儿的心思就全白费了。”凤长青也觉得难受,却只能克制,若他们都失去理智,知许和阿妤的筹谋功亏一篑,他们必须要藏好踪迹,他们才能安然无恙,再过几日就好了,再过几日出城去了,天高海阔,他们去宁州,去西州,“等姝儿和阿妤来了,风波平息后,我们一起去找如意,再也不回来。”
“好……再也不回来了!”
苏月娇生在江南,长在江南,跟随凤长青征战多年,宁州才是她的第二故乡,她一点都不喜欢京都,当年刚嫁给凤长青时在京都受尽白眼,人人都鄙夷她是商户女,身份卑微。连她的女儿们也要遭人白眼,她跟着丈夫在宁州征战,尽自己所能当一名女将军,努力地积攒军功,巾帼不让须眉,就是盼着旁人不会因她的出身对她的女儿们指指点点。
谁知道,最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早知道……早知道姝儿和阿妤就留在宁州,不要回京都,姝儿和谢璋就在宁州早早成婚,说不定早就生儿育女,他们一家定居宁州。凯旋时,为了安全起见,谢璋就不会回京都,他就不会死。
姝儿……也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苏月娇越想,越难受,当年做错了决定,就耽误了孩子们一辈子。
凤长林升迁时,凤姝和凤妤还小,她和凤长青都在征战,很难照顾年幼的女儿,所以凤长青和苏月娇商量着让女儿们跟着凤长林一起生活,由老太太来照顾。
苏月娇悔恨不已,“我错了,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姝儿和阿妤,偏偏到最后姝儿姻缘不顺,阿妤与我们也不亲近。明明初衷都是为了女儿们,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为了这一口气与世俗礼数抗争,不该一心随你征战。我应该留在宁州,好好照顾姝儿和阿妤。若是如此,她们就不必跟着大房一家回京。她们会在宁州长大,等姝儿及笄后,早早嫁给谢璋。北蛮降服后,若谢璋和姝儿已然成婚,侯爷就不会让他回京。谢璋回京,本就是为了姝儿……他不该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