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那一场大变的消息传到扬州后,苏老起初以为他的女儿,两位外孙女都会死在京都,怒急攻心犯了急病,从六月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他年事已高,急病过后内里早就虚耗过度。
大夫说多则三个月,断则一月,怕是过不了冬天,凤妤一听就红了眼眶。
“傻丫头,别哭。”苏明看淡生死,干枯苍老的手温柔慈爱地擦去凤妤的眼泪,“外祖父已是花甲之年,出生富贵之家,从小少有病痛。长大后继承家业,苏家商行在我手里不曾没落,越发壮大,如今是燕阳最大的商行,外祖父去过大漠骑过骆驼,先帝下江南时是我来接待,外祖父还去过桑南,在桑南皇室被桑南王款待过,走过西北河,看尽长安花,这辈子不亏。像外祖父这种天生富贵,还平平安安活到花甲之年的,这世上没有几人,阿妤应该为外祖父感到开心。”
“可我舍不得外祖父。”凤妤哭得厉害,“我为外祖父寻医问药,定有办法的。”
“不治了。”苏明轻笑说,“你看那些年近花甲躺在病床上受折磨的老人,苦不堪言,不如早早离去。阿妤,乖乖的,接受命运的安排。外祖父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再见娇娇和姝儿一面,可将来总会见到的,答应外祖父,早点离开扬州,不要在这里逗留。”
外祖父时日无多,她说什么都不会离开,她也不想外祖父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世上,若真要接受这种命运,她就陪着外祖父走完最后一程。
“我听外祖父的,您好好休息,不要担心我。”凤妤安抚着他,苏明眼睛却舍不得闭上,若是娇娇三母女都在塌前,他就真正的了无遗憾了。
苏明虽非常想要看着凤妤,可体力不支,沉沉睡去,等苏明睡熟了,凤妤轻手轻脚离开,苏家府邸管理得很好,奴仆们也不敢随意来正院,凤妤把苏管家喊来过来打听扬州城内的事。苏管家事无巨细的和凤妤说起商行的事。
扬州州府是氏族李家嫡系,叫李咏。在镇北侯没有倒台时,李咏和苏明关系很好,在谢珣叛出京都后,李咏借故为难商行,苏明给李咏送了巨额钱财,仍是喂不饱他的胃口,商行也被其他对立商行故意打压,情况不是很乐观。
“扬州的总掌柜……信得过吗?”
扬州总掌柜是苏家的族长,族内的人能不能信得过,凤妤如今不好说,因为外祖父病重,若不是病重,族内的人不敢反抗。外祖父病重,族中人心各异,凤妤素来是不轻易相信旁人的,有此一问也是担心族内人心不齐。
苏管家知道他的意思,“老爷病重后,族中……是有点异心,族长野心勃勃,早就去讨好李知州,多次想要老爷把家产划分,怕你和谢珣的事情会牵连到苏家。”
“苏家的巨额家产,不仅是外人觊觎,族内也有人觊觎,皆因外祖父没有亲子,也不曾过过继嗣子。当年族内有许多亲眷想要他过继孩子。他顶着压力不曾过继。又有苏孟韦挡着,外祖父才能坚持。他想把这份家产都留给我娘和我们姐妹,苏氏族人怎么会愿意。”
苏明不肯过继儿子时就和族内表明,苏家在祖产可以给族人瓜分,可他的私产是要留给苏月娇和两位外孙女的。苏家商行祖产只不过是九牛一毛,真正值钱的是苏家商行两代人积攒的私产。
富可敌国的苏家,和扬州苏家,不是一个苏家。族人怎么甘愿庞大的财产落到出嫁女的身上,燕阳且不说民间,哪怕是氏族,若是孤儿寡母都有可能被族人赶走而霸占家产。所以苏家族人三番四次要苏明过继孩子,苏明都顶着压力不愿意。
苏月娇出嫁前,带走了苏明一半的家产,凤姝出嫁时,苏明又给了一半家产,因凤妤病弱,将来也不知道会嫁给谁,苏明更是留了庞大的嫁妆给她。苏月娇的嫁妆,苏家族人没说什么,毕竟是唯一的独女,凤姝的嫁妆……族人已有不服,毕竟凤姝是外姓女。
可她嫁的人是谢璋,族人也不敢说什么。
如今镇北侯府倒了,族人自然不肯再让苏明把家产给凤妤,只要是苏家族人,都想要瓜分苏明的家产。
苏明有亲兄弟,父母都过世后分家,已分过一次家产,如今族人逼迫,无非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苏管家说,“这一次老爷突发重病,除了二姑娘的噩耗,还有族人逼迫,后来商行屡屡受挫,州府逼得紧,知道老爷命不久矣,他们才停手,谁也不想担着逼死老爷的罪名,就想等老爷的冬天病逝。”
苏明毕竟深得人心,在整个燕阳都是活菩萨,柳江几次洪涝都是苏明带商户们筹备粮食赈灾,又慷慨解囊,在天灾人祸时总会站出来,散尽千金,极得人心,哪怕是京都也听过苏明的善名,苏家族长和知州不敢做得太过分。且苏明病重后,方大帅亲自上门看望,针对苏明和苏家商行的迫害才得以缓解。
“族长和叔爷爷来看过外祖父吗?”
“来过!”苏管家说,“闭门谢客后就不曾来过了,族长和李知州倒打得火热。他们都觉得姑奶奶和二姑娘被困在京都出不来,你又远在西洲不敢来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