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与林和礼都很明白,两人的谈话在胶州时已进到死局,如今只不过是强撑着做最后的尝试,林和礼心中不好受,谢珣心中又何尝好受。凤妤更能明白谢珣的心情,在旁沉默陪伴,大雨虽延迟了他们到中州的时间,可总有一天要分别,将来见面就是你死我活。
“表兄,我一直也想问一件事,宇文景在大哥大婚时策划这一场阴谋,舅舅们真的不知道吗?”谢珣笑意微冷。
“你什么意思?”林和礼眯起眼睛。
“困惑!”谢珣说,“新政刚推行时,外祖父全力支持,他的态度就是林家的态度,可二舅因新政的问题和二哥有过数次争论,言辞激烈,他根本不想推行新政,只想维护林氏在氏族的权威和利益。出事后,我和二哥对此事避而不谈,心中却有困惑,宇文景究竟是怎么瞒得住所有人,不动声色地设了这一场伏杀,舅舅们是不是也默许宇文景对侯府的围杀?”
林和礼眼底有了明显的怒意,“你怀疑你的舅舅,我的父亲和二叔联合外人杀姑姑全家?谢珣,你在想什么?”
“因为我不明白!”谢珣和林和礼这段时间的谈话非常和平,各有立场,却谁也没谈过那一场围杀,“锦衣卫和禁军里世家子弟那么多,林氏的少年子弟莫约有十六人都在禁军和锦衣卫,宇文景手眼通天,谋划这么大的事竟不走漏风声?林晟和张伯阑就这么厉害,能瞒过锦衣卫和禁军所有人?或是说林氏子弟察觉君心,不敢报于族长,又或许是他们报了,有人装聋作哑默许这一切。”
“父亲,二叔和姑姑是一母同胞的手足,从小相亲相爱,他们怎么会做出残害手足的事?”
“是,他们不会残害手足,可难免不在想着,杀了我父亲就行,只要父亲死了,他们再劝诫母亲,让我们兄弟远离朝廷纷争去宁州。父亲又不是他们的血亲,他们不必在意。”这些疑团藏在谢珣心中多时,他都不敢和谢珏谈。
若是猜测成真,林家真的默许这一切,二哥该多么自责,他会怪罪自己推行新政太过霸道强硬,才会导致这一场灭门惨案。
“知许,我父亲不会这么做。”林和礼艰涩地说,“若他早知道,不可能默许。”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北蛮六公主在先帝身上下了蛊虫,导致他神智失常,易爆易怒,脉案在出事前内阁都已知道,只不过被压着。父亲猜测那天晚上表姐可能说了什么刺激到先帝,所以被先帝一剑刺杀,他已有些控制不住脾气。姑父目睹这一切,知道他被蛊虫所害,又看到表姐被杀,所以一时激愤,酿成惨案。”
谢珣和凤妤心中狠狠一跳,他们还去牡丹楼试探过独孤靖,知道了蛊虫的事,原本以为蛊虫会下在侯爷身上,没想到是下在先帝身上。
又是北蛮!
果然,六公主不是无缘无故陪独孤靖上京都,北蛮早就暗中策划这一场阴谋。
“若没有宇文景的配合,他们怎么在先帝身上下蛊虫?”谢珣说,“先帝也是宇文景杀的,不可能是我父亲所杀。”
“宇文景弑父杀君,只是流言,没有实证。”林和礼说,“祖父都亲眼看到姑父杀了先帝,这罪名如何洗脱?”
“好,就算是我父亲杀了先帝,宇文景联合北蛮给先帝下蛊,总不会错吧?”谢珣冷笑,“先帝正值盛年,若不是他有僭越之心,怎么会做出此等丧心病狂的事?”
“证据呢?”林和礼揉了揉眉心,“先帝在西岩山狩猎时被下蛊毒,独孤靖有很多机会可以动手,是宇文景察觉先帝行为怪异,让太医院诊治,发现先帝身上有蛊毒。从那日起,先帝的蛊虫就一直被控制。”
“你在替他辩解,因为燕阳不能有一个弑父杀君的帝王,所以真相是什么都不重要。”
“宇文景在出事后就登基为帝,锦衣卫,禁军都在他掌控之中。他弑父杀君的流言在京都也传过一阵子,百姓也编成歌谣,于他有什么影响吗?”林和礼无奈地说,“我们第一时间不能指证他,在他登基后,真相已被掩埋,若是追究,京都只会血流成河,他已诛杀一批大臣,还想死多少人?”
谢珣还想争辩,凤妤拉着他的袖子,轻轻摇头。
林和礼说得对。
宇文景登基为帝,锦衣卫和禁军重权在手,真相已不重要,只会害得许多人平白无故送命,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谁也奈何不了他。
林和礼说,“知许,这件事父亲不知情。”
“好,既是表哥所言,我就信你。”
这也算是解了他心中的疑团,若不然太难受了。
“不管他是否弑父杀君,可他的行事作风都丧心病狂,这样的人在表姐和阿宝身边,表兄睡得着吗?”
“那能怎么办呢?”林和礼问,“这世上只有死去的国母,没有和离的皇后。”
没有人能预知未来,当年家中为玉漱选婿时,祖父也是看中宇文景温文尔雅,君子端方,谁知道短短几年,人心易变,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