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珏说身有隐疾后,宴席上静默一瞬,他起身敬了诸位将军一杯后离席。诸位老将军看着二公子长身如玉的背影,都不受控制地瞄向某个方位。
男人说自己身有隐疾,说得这么淡定,不愧是二公子,无畏无惧,这世上是真没他在乎的人了吧。
谢珏冷下的场,谢珣暖回来,几名将军车轮战都喝不过他,他喝倒一排将军。今年中秋筹办人也心中有数,没有安排歌舞,更像是一场寻常家宴,畅快喝酒,大块吃肉,酒过三巡后场面非常松快。
崔将军壮着胆子问,“王爷,二公子真的……寡人有疾?”
谢珣,“……可能是在北蛮时伤着了。”
他不能给二哥拆台,还要给他找补。
“北蛮果真畜生!”
谢珣,“……”
我好像也不是那种意思!!!
周将军许是喝醉了,老泪纵横地喊着镇北侯的名字,又情真意切地对谢珣说,“延续血脉的重担就靠王爷了,再过一年就和三姑娘成婚,一年抱俩。”
谢珣面无表情地想,醉得不轻啊!
酒过三巡,胡言乱语说什么都有,谢珣是特殊体质,千杯不倒,就算喝到微醺,风一吹酒气就散了。宴席散后,将近子时,他问飞影,“我二哥呢?”
“二公子好像去爬山了。”
谢珣眉心微拧,他第一年在军营过中秋时,边境停战,宁州城中节日气氛浓厚,正好凤姝押粮来宁州,谢璋去宁州城和她一起过中秋。侯爷要和一群武将过节,十四岁的小侯爷年少不羁,并不想和一群叔伯辈的将军玩乐,大哥不在就去寻二哥,结果寻遍军营没见着谢珏。
他以为谢珏也去宁州城玩了,兴冲冲去找他,寻了一夜都没看到谢珏,后来听说他和方楚宁去爬山了。
“二哥,以后中秋爬山,我陪你去,我也喜欢爬山。”
“好!”
他家二哥答应过中秋和他一起爬山,却一次都没履行过,真骗子!!
宁州最高的山在城北,名叫莲花峰。是一座群峰群,山巅有天然景观山石远观像莲花,取名莲花峰。莲花峰和沙岭天山遥遥相对,站在山峰能看到北蛮重镇黔灵镇,燕阳和答应修建城池,就在黔灵镇前方。
康王送华珍公主出嫁后返京,如今被囚在宁州城内,北蛮还没收到燕阳兵变的消息,崔将军几乎把宁州城翻过来终于发现了护城河那条水道,彻底堵上后守株待兔,也抓了几名滞在宁州的北蛮人。
北蛮王庭如今还没收到燕阳内的消息,前几日已派人传讯,三万红砂矿在中秋后即将运来交战地,谢珣亲自去交接。燕阳承诺过要修建重镇互市,谢珏和谢珣商议过后,仍打算遵守约定,建立一座沟通彼此的重镇,一座城池修建短则两年,长则五年,谢珣打算能拖就拖,城北除了修建重镇的,已严令进出,消息封锁,北蛮王庭如今更在乎国内的生产和休养,对燕阳关注也不如战时多。
他骑马上山,到了山巅时见到谢珏的影卫们。
“二哥呢?”
“主子睡着了!”
谢珏倚着一块山石睡着,手边抓住一个酒壶。
漆黑的酒壶,白皙的手骨,晶莹如玉,又干燥沉稳。
八月炎热,谢珏身上盖着披风,脸色雪白。谢珏的睫毛浓密且直,像是一把小扇子安静地覆在眼睑,落下一层浅薄的阴影。谢珣仰头看着天边,圆月隐于云层,薄光乍现,天快亮了!
谢珣撩起衣袍,坐在谢珏身旁,中秋佳节,漫漫长夜,思念是吸附在骨髓里的毒瘤,隐隐作疼。
“大哥!”谢珏似是梦到什么,身体猛然一抽,喊了声大哥,酒壶脱离滚落悬崖,谢珣倾身想去安抚他,谢珏因醉酒,沉眠难醒。
一场噩梦似是轻描淡写地过去,却在谢珣心中掀起狂风巨浪,他又想起京都雨夜,谢璋被万箭穿心那一幕。
那天他对二哥恶言相向。
二哥说,不是只有你失去了父母和手足。
那场杀戮在他们心中生根,滋养出恶毒的梦与花,经年不散,百般纠缠,却又甘之如饴。
以后的中秋,他们只能在梦中与家人团圆。
“阿宁……”谢珏仓促惊恐地喊了方楚宁,倏然血色的梦中惊醒,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倾,被谢珣握住手臂拉回来。
“二哥!”
谢珏头疼欲裂,不知是宿醉,还是梦,脸色极是不好,谢珣问,“二哥梦到什么?”
“梦到京都那一夜,我和方楚宁两军对峙……”谢珏说,“我一剑捅穿他的胸膛。”
谢珣本不指望谢珏能回答,他这二哥极少和人谈心事,哪怕是和大哥也不见得他会吐露心事,没想到他真的会说梦中事,难怪会让二哥如此惊慌。
“你打不过他!”谢珣安慰他,“别慌,不可能的事。”
谢珏蹙眉神色微妙地看着他,一时不确定谢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