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边境传令,务必促成两国和谈。”太子声音淡漠,在空旷的殿中显得有几分肃杀,“北蛮只能和谈,不能降。”
“是!”
偏殿外,夜色深浓,太子看着深不见底的黑,眼底烧着恨意。给镇北侯府泼点脏水算什么,他有的是耐心,将他们一网打尽!
庄子上,三更天已过。廊下灯笼被寒风吹动,灯光摇曳,树影婆娑,山林间鸟兽声响,添了几分孤绝。
铁骑陈兵林间,山风过林,一片寂静。
地窖里,已换了一名护院,北蛮人尸体被烧,凤姝故意把她去过马场的消息透露给林晟,等着林晟带禁军来庄子。铁骑和禁军打起来,又寻不到北蛮人,林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三更过后,禁军无动静,谢珣派人盯着城门,如今没消息传来,凤姝抿唇看着夜色,“他不会来了。”
这计划天衣无缝,林晟急于求成,必会带人来围,北蛮人已被毁尸灭迹,他只能再扑一场空。后天就是林晟大婚,凤姝还想送一份大礼给他,没想到他避开了陷阱。
“是哪个环节出错了?”凤姝在院内踱步,有些烦躁。
谢珣没把禁军杀凤妤的事情告诉凤姝,凤家姐妹主意大,太子手段阴狠,谢珣怕她们吃亏,凤妤设计杀吕国舅,伤宁国公的事还历历在目。一旦被人察觉,万劫不复。
“林晟掌管禁军多年,直觉敏锐,也非庸才,在马场搜查失败后,若是谨慎些,会去求太子,或者皇上的手令。宁州大捷,皇上和太子都不想多生事端。若寻不到北蛮人,铁骑和禁军又打起来,宇文皇室要面临的困境,比镇北侯府要多。若我是皇上,不会贸然行事,哪怕明知北蛮人在地窖里,宁愿拍锦衣卫秘密来搜。”
谢珣觉得凤姝计划完美,唯独遗漏一环,若林晟冷静过后,想要师出有名,太子识破她的局,除非他想要彻底放弃林晟,否则不会冒险。
“林晟是太子用得最顺手的人,他不会轻易让林晟冒险。他带禁军来围马场,若太子提前知道,未必会让他来。”
“北蛮人出现在京都,总让我寝食难安。”凤姝总有一种踩不到地的心慌,整个人如悬浮在半空中,“北蛮人已近京都,为什么分成两拨人?”
谢珣一怔,是的,独孤靖带几人在山上,有一批人在山下,他们分成两批人,那批在山脚下的人进城了吗?
若是进城,他们进城做什么?
他一时也摸不着头绪,北蛮人已死,已没有人告诉他们答案。
凤妤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传来,打断凤姝和谢珣的思绪,谢珣潜意识想往里走,又觉得不合适,凤姝已推门进去。
春露端着药从他身边走过时,谢珣暗忖,她怕苦,怕疼,从小却药不离口,虚弱久病,如今又浑身内伤,左腿骨折。
最吃苦的药,受最重的伤。
谢珣抱剑而立,摸到腰间的麦芽糖,他来庄子时,鬼使神差竟带了一颗麦芽糖。那天给她买麦芽糖,他看到她眼里的欢喜。
三姑娘在庄子上,被捧在手心里,又怎么少得了糖吃。
铁骑守了一夜,一无所获。
飞影和暖阳带着铁骑回马场,凤姝留谢珣用早膳,她轻声说,“阿妤本来要去马场收场,如今伤着,我要跑一趟,她一个人在庄上我不放心。你能不能留下来陪她用早膳,等我回来再走。”
“是!”谢珣雀跃,那种隐秘在欢喜藏在眼中,不露分毫,端出一副小侯爷的骄矜贵重来。
凤姝带陈凛和几名护卫一起离开,陈凛暗忖,姑娘已派冬雪和夏竹跑过一趟马场,怎么还亲自跑一趟了?
凤妤喝过药,伤痛被压住,夜里梦魇没什么精神,脸色惨白,听闻小侯爷陪她用膳,凤妤从镜子里看到披头散发的自己。
“好丑。”
春露怔了怔,自二姑娘归家后,她家姑娘每天都被挖起来,衣衫不整被迫吃早膳,再继续睡回笼觉,也不曾听姑娘嫌弃过自己丑。
“春露,给我梳妆。”
春露惊讶,“姑娘一会还睡回笼觉吗?”
“睡。”
春露欲言又止,凤妤已坐在梳妆镜前挑选佩戴的钗环,春露只好过去给她梳妆。暖榻上,谢珣支开窗户,微风徐徐。窗台的花瓶里插着两支迎春花,花香怡人。暖榻的茶几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早膳,有粥,饺子,包子,玉米,面饼,还有两碟牛肉,两碗燕窝。
谢珣守了一夜,本该疲乏劳累,如今却精神抖擞,进山猎两只猛兽都不成问题。等来等去,等了一炷香,也颇有耐心,春露扶着凤妤出来。
室内烧着炭,暖和如春,凤妤穿着湖蓝锦缎绣花袄子配同色白水裙,层层叠叠的花枝缠绕在裙摆中,极是好看。头发简单地挽着,玉簪上坠着明珠,熠熠生辉。在三姑娘眼里,这就是她简单打扮过,可在谢珣眼里,这就是盛装打扮。
他脱口而出,“你在家吃早膳,这么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