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的旧弹壳。 是吗?会带来好运吗? 也许……是的吧…… …… 天明欲晓的冷杉林,乳白色的光晕影影憧憧,露珠折射回返出迷幻似的色彩,就像是一个个气泡,穿行在其中,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踩碎掉泡泡。 长靴踏水声单薄地响起,响彻了一夜的枪声炮火声终于慢慢停息,杨旗提着枪在奔跑,他打开了枪灯和腰灯,在此刻,幽暗林子里,他比太阳更加耀眼,他是最明亮的光源,吸引着一心扑火的萤火虫。 “救……救……” 灯影之下最黑,冷不迭军靴忽然绊住,低头,是一截胳膊,杨旗毫不犹豫地举枪刺下,刺刀扎入血肉里直到骨缝,就好像刺进一块内藏了鸡骨头的豆腐。 等到他用力拔出刺刀,退后几步,他才悚然发现这是什么人,他呼吸骤然无比沉重,无比强的恐惧真切的压倒过来,他惊叫着狂奔,直到疲惫不堪才停住脚。于是他又听到依稀的呼唤声。 “杨旗……杨……旗……” 林间泛起薄如蝉翼的雾气,水中泛着红晕,踩断树枝时的轻响还有飘过去的轻轻呼唤声,弄得这个才十七岁的小青年疯狂的举枪四顾,他不停地喊着:“班长!”“班长!” “是你吗!班长!” 水面倒映出他自己变形扭曲的模样,天际的鱼肚白挥之不去,枯树瘤脂跟死鱼眼一般在四面八方地围绕着他,盯着他,不停回身,不停回头,又是满地的尸骸,战友的眼睛,匪军的眼睛,尸鬼的眼睛,都在盯着他。 “你在哪儿!班长!” “回答我!” …… 骑兵们带来的医疗器械并不多,自身常备的医疗包很简单,只有绷带、止血带、止痛药和魔术贴,军医会带的更多,但终究不可能应付地过来。后续跟进的医疗车也很难完成复杂的手术,稳定住伤情快速回送就很不错了。 连长在请求直升机,但北琴基地很无奈地回应说,没有直升机,所有的空中载具都已调往老延齐战场,那里打得很惨烈,在废墟中心的几个诱饵营孤立无援,陆路被断,只有白昼中的特定几个小时才能穿越封锁线送进去物资。能使用的一线无人机也正在被抽走。 电话终究止于北琴,没有打向其他地方,又能打向什么地方? 只是无奈吧…… 小小的预备连队开始集合报数,之前通过放入各个残编班排的连队勉强算是满编,可现在,一个小小的连队在这个暴雨夜里,能力发挥到极限的代价就是伤亡近半,超过三分之一的士兵阵亡、重伤,九名排长没了四个,军士损失了一半,几乎人人负伤,弹药降到几乎完全告罄的地步,许多士兵的80式在不间断快速射击中烧融了枪管,许多次兽潮进攻,是靠绝不提倡的近战打回,而大多数伤亡正是在近战中产生,人身不比兽身,血肉终究不是机械。 许博然默然扫过自己的排,1班在出发前有八人,两人阵亡,两人重伤,2班九人里两人阵亡一人轻伤,而班长沈如松仍在急救生死不明。3班满编也只有九人,这次从八人降到了五人。即便算上重伤员,他的排,也仅仅只剩十八人,而这个排满编时是有三十四个人的啊!他接手时,也仍有二十五人,再这样打一次……不,现在就已经损失掉了一半人。 他的排,不缩编,就再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骑兵们在尝试着进入硝烟渐熄的雷达站,试图从其中找到可能幸存的守军,许博然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但到底是怎样,他忽然失去了兴趣。他登上回返的卡车,看着眼前微微陌生的士兵,他坐在靠近车帘门的地方,浑身酸痛地瘫坐着。 凉风吹得这个服役不久的新排长麻木,很快,他望到了那个无名村庄,那座塞满了旧枪的塔楼已经倒塌了,路边爆炸的油罐车还是堆放在那儿,他隐约望到齐腰高的野草里有单独人影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