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和夏洗马还未动身返京?” “这事不急,阁老,太子给您安排了工作。” “工作?” “对对对。”夏源笑容可掬的点头,“如今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考虑到阁老大病初愈,这工作也轻松的很,只是一些案牍之事,清贵。” 朱厚照跟着点头,咧嘴,露出一口大牙,“没错,清贵!” 瞧着这俩人,李东阳总觉得这清贵二字得打个引号,说是清贵,估计半点也不清贵。 沉吟一会儿,他出声道:“老夫有个问题想问问。” “什么问题,阁老请问,下官知无不言。” “这营地里悬示而出的条条大字有何深意?” “噢,没什么深意,就是些宣传口号,增添气氛用的。” “增添气氛?” “对。” 抗震救灾嘛,没有宣传标语怎么成,这样是没有灵魂的。 而且有了这些标语,总能调动出一些积极情绪。 李东阳被安排了一份很清贵的工作,管仓库。 说是仓库,其实就是个超大号的土房子。案牍自然是有的,一张破木头桌子,每天他就待在这桌子跟前,守着这里头囤放的粮食物资。 不仅得守着,每天还得进行统计,剩下多少,增添了多少,这些都得做好账目。 很枯燥,很乏味,而且很劳神,每天就是拨弄着算盘子,从早拨到晚。 其实本来不用这么劳神,但夏源生怕这老匹夫闲着,就特意没给他弄什么帮忙的书办,除了负责看守仓库的糙汉子,文化人就李东阳一个。 李东阳觉得自己被骗了,这哪里清贵,堂堂内阁辅臣,谁见了自己不唤一声李公。 如今竟是成了库管,做起了县衙里最低级的小吏才干的工作。 而且这些糙汉子连数个数有时都能数错,真真能把人气死。 不过这营地里的规矩很严,不干活就没工分,没工分那就什么都没有。 没有工分,连他住的那间小破屋子都得收回去。 赈灾,李东阳也不是没赈过,但哪次不是乘着八抬大轿,负责巡查,甚至具体实施什么都是交给 什么时候干过这等枯燥的工作。 可这个工作是太子给安排的,起码名义上是这样。从政数十载,李东阳的选择是恪守君臣之道。 当然,李东阳心里是不忿的,但后来也便接受了,因为那些与他同来的官员们,更是惨,整天在外头四处跑,不是去监管着筑造河堤,就是带着人去处理各地的尸体。 听说有的尸体已是高度腐烂,那臭味即便是戴着好几层口罩,被那艾草的味道给挡着,似是也能隐隐闻到。 这种带着人去处理尸首的事情,哪怕不用亲自动手,只需站在旁边监管,也没人愿意去做。毕竟这种事不仅恐怖,防护不慎还会染上疫病。 就连那些个专程处理尸首的人,居住的地方也是单独给划了片地,聚众隔离。 但那位年纪轻轻的翰林编修却是主动请缨,自愿领着这些人在外奔波。 对于这样的人,哪怕知道他是这濮州人士,李东阳也是佩服的,若他也是濮州人士,他自问可能做不到。 处理尸体,一般出去三五天就得回来一次,毕竟携带的干粮也仅能扛个几天时间。 李廷相戴着厚厚的几层口罩,便连浑身上下也是捂得严严实实,只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此时已是夏末,但气温仍是居高不下,满身的汗水。 到了营地附近,他先是生了堆火,把自己身上裹着的外层衣服,包括脸上的口罩全脱下来,然后放进火里统统烧干净。 接着他径直走向了营地边缘的那间屋子,这屋子建的密不透风,里头烟雾弥漫,地上燃放着艾草。 他便静静的坐在里头,用这艾草的烟雾熏着自己,如此才能做到消毒杀菌。 从到这营地的第二天,他便带着人出去处理尸首,这是第一次回来。 李廷相不知晓自己的娘亲和小妹在哪儿,这营地太大,人数也太多,他不知道怎么找,也没有去找。 没有找,许是自己的娘亲和小妹就安安稳稳的生活在这营地里头,但若是找了没找到,那这最后一点的念想也没了。 当他知晓濮城县内外的人畜尸首已被处理干净,他的心里一阵揪紧,却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如今领了这个处理尸首的任务,总有一天要去濮城,可如今濮城县已被清理干净,那便不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