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笑话妻子,好歹也是世家出来的女子,怎地养出个村妇般的泼样,还能为了一两银子跟人撕破脸皮地闹。 也有人劝李右相,既然考取了功名,就再纳两房知书达理,温柔小意的侧室,面子里子也好看。 李右相不为所动,若非年轻的妻子能豁得出去脸面,操劳把持家中一切,将一文钱掰成两份花,哪有他的今天。 寒窗苦读那些年,全靠妻子为数不多的嫁妆支撑,而本该赚钱养家的他,反倒因为购买纸墨笔砚这些金贵的东西,屡屡差点将家底掏空。 没有妻子,他根本没办法心无旁骛地读书。 可惜奋斗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一步步出人头地,李家也他手里日渐壮大,再也没人能冷眼看不起他们,妻子却四十多岁就早早离开了人世,甚至都没能享受多几年好日子。 李右相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心底无比怀念老妻陪伴在身边的日子。 这辈子,他就娶过一个妻子,对方总共为他生育了四子一女。 老妻在世的时候,李家内部关系和睦,儿子们彼此间也手足之情浓厚。 对方离开后,他不得不承担起教养子孙的重任,于是没什么经验的他,便有模有样地学起老妻严厉的作态来。 因着老妻性子泼辣,儿女辈的孩子基本都很听话,很少违抗长辈的命令。 至于孙辈中的孩子,李元绍的模样与老妻最为相似,再加上嫡长孙的身份,独得李右相几分偏爱。 年轻的时候,妻子总教导儿子们,当哥哥要多照顾弟弟,他便也时常叮嘱李元绍,要爱护一众弟妹们。 以前他总爱在李元绍面前唠叨,实际上那些话,也都是老妻反复在耳边提过的。 他不厌其烦地对孙子重复,好似老妻依旧还陪在身边。 困意绵绵地躺在床上,李右相怀着对老妻的思念,昏沉地陷入梦境中。 隐隐约约间,仿佛又听见老妻用她那极富特色的吴语骂起人来。 “侬这个糟老头子,瞧瞧家里在侬手里给糟践成什么样了!” “真是老眼昏花了,好好的福气落到侬跟前都看不见,侬还嫌别人家穷,也不瞅瞅侬以前还不如别人哩!” “唉,吾以前就说,钱权不是个好东西,差不多就该知足了,侬非不听,怎么骂也不听。” “现在明白了吧,那真不是好东西,迷人眼啊,叫亲兄弟也反目成仇……” 老妻的声音带上了丝丝伤感,恍惚间,李右相已分不清是她的声音,还是自己的心声。 “夫人,我这一辈子真失败啊。” 如果他没有为了李家的繁茂,将家族利益凌驾于一切之上,小辈手足之间便不会互相算计,反目成仇了吧? 李右相心中哽咽,眼角湿润润的。 不知过了多久,才又在耳畔清脆的少女呼唤声中悠悠转醒。 “右相大人,右相大人?您怎么了,是不是疼得厉害?” 李右相迷迷糊糊睁开眼,才见是孟福儿面色关切地站在床前,许久没小辈这样关心过他了,他下意识缓声道:“没事,我没得事。” 孟福儿将信将疑地道:“我看您眼泪花都冒出来了,当真不疼了?” 这话一出,李右相清醒不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果然带着些许湿意,竟是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哭了。 他老脸一红,梗着脖子道:“说没事就没事!你这丫头,巴不得老夫腿疼是不是?什么眼泪花,这是房顶上的雪化了,漏下来的水!” 孟福儿狐疑地看了眼房顶,见他中气十足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房顶上连只苍蝇都钻不进来,哪里有漏洞……哭了就哭了,我又不会笑话您怕疼,醒了就先用早膳吧,这都已经九点多了,记得给我算三十文钱的护工费。” 再次被怼,李右相却没了昨天的窝火,还莫名觉得有一丝亲切。 又在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中结束了早膳,待孟福儿走后,他才微微松口气,心里三分怅然。 这屋子被炭火烧得很暖和,可就是无端让人感觉好不孤寂清冷。 没一会儿,云苓和萧壁城便上门来了。 “右相大人,感觉腿怎么样了啊?” 李右相半坐起身子,勉强地道:“回太子妃,老臣好多了,二位怎地还在村子里,还以为您和殿下一早回城了呢。” 萧壁城接话道:“昨天傍晚村外的山上有积雪滑坡,将好长一截官道的路都堵住了,现在没办法通行。” 云苓从他身后冒出一个头来,幽幽地道:“亏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