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荣庆堂。 适逢残冬,老太太贾母把碧纱橱里的空间腾出来给黛玉,贾宝玉挪出来睡在碧纱橱外的床上。 花梨木鸟纹落地屏后,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正在瞧看着里面的林黛玉。 少年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虽怒时而似笑,即瞋视而有情。 少年正卧在外边儿,望着里面的女子写字也不言语,只是痴痴地看着罢了。 屋子里面有来自于景德镇的精美瓷器大花瓶摆放在两侧,又映照有明亮屋舍的长蜡烛,笼罩在灯笼里面,左右悬空挂着,蜡照得碧莎橱内通明。 透过烛光向着里面看去,就见到了一个少女正在凝眉书写,好不认真。 只是稍待片刻,貌美少女就放下手中的毛笔,又缓缓地抬起脸来,露出一张沉鱼落雁闭月羞红的容颜来。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泪光点点,吁喘微微。 闲静似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 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一双眼眸虽是水波荡漾却才显露出少女儿家的柔情似水,等候在外面偷看的少年正是贾宝玉,而待在里面写字落文的少女也正是林黛玉。 贾宝玉也是一个爱美之人,只因还未体会过男女风月云雨之事,而今心思纯粹并无任何邪念,心头从未有过男男女女那般的欢爱心思来。 贾宝玉只看着那林姑娘的容貌和双眸,就觉得顿时神清气爽,整个人的心神瞬间就都变得舒服通透了许多。 贾宝玉起身从外边儿走了进来,看着桌案上面刚才林黛玉所书写的文字,也是微微一笑,赞叹道:“林妹妹的字,写得可真好!怪不得常人都说漂亮的女子写字也当是极漂亮的!” 林黛玉便是荣国府贾母老太太的外孙女,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与荣国公幺女贾敏的女儿林黛玉。 林家虽非富贵之家,却是书香门第。 林黛玉曾有小一岁的幼弟,养到三岁死了。 所以父母对她爱如珍宝,见她聪明清秀,便请了贾雨村做家庭教师,教她读书习字,假充养子之意。 林黛玉六七岁,母亲一病而终。 今年,贾母怜她无人依傍教育,便接她到自己身边。 自从来到了贾府之后,林黛玉颇得贾母老太太的宠爱,在整个荣国府里面也算是过了几天的好日子,只是当那薛宝钗来了之后,这日子也就不好过了,时常惹得林黛玉孤标傲世。 这贾宝玉跟林黛玉在这荣庆堂的碧莎橱内同吃同住,关系甚是亲密。 两人表兄妹关系较其他姊妹还要更亲近些。 不过,林黛玉始终在这里没有一个归属感,总觉得居住在荣国府比不得居住在扬州府的林府,府里面的丫鬟和婆子们虽也是客气,却多数都是颜面上的维持,内心的想法却让林黛玉瞧看了一个清楚。 心思细腻的林黛玉,自幼体弱多病,幼年丧母缺乏娘亲的关爱,敏感多疑,父亲林如海送别林黛玉之前已有咳嗽的症状,说不得已然沾染疾病,看似来荣国府客居,实则有久居之意。 林黛玉许也是发现了一些端倪,只是不敢对旁人言语,只得偷偷哭泣抹泪。 幼年丧母,而今又有可能丧父,林黛玉心情又怎能得好! 加之,自幼体弱多病,还需要丹药养身子,身在贾府之内更觉得有一种寄人篱下之感。 贾府的众人初开始还颇为不解,不明白为何林黛玉时常偷偷地抹泪,而今也算是习惯过来,并不理会劝说了。 而且,林黛玉少在人前落泪,多数时候都是闺房里面偷偷抹泪,除了自家的丫鬟和贾宝玉知道此事之外,旁人却是只有听闻,并未真正瞧看到。 此刻,林黛玉听到贾宝玉的言语,也是没有一个好脾气。 自从薛宝钗进来了这个荣国府,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其他方面,那都是要比林黛玉更为圆滑世故,老成谋事,即便是贾府里面的众人,对待林黛玉的态度,也变得冷淡起来。 林黛玉素来是一个多心和敏感的人,自然能够感觉得到这里面的情绪。 她又瞧看着贾宝玉,想到贾宝玉跟薛宝钗在一起的亲昵样子,也是生了脾气,横竖看贾宝玉不顺眼,侧眸轻嗔怒起来,声如翠鸟嘶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