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好整以暇,冷着一张脸,摆足了不留情面的冷漠姿态。 田有根搓搓手,眼睛滴溜溜转来转去“怎么说招娣都是我大女儿……” “那你带回去。”老太太根本没有给田有根说完话的机会。 田有根:这话真的很难聊下去。 田有根赔着笑脸“我的意思是,我好歹也养了招娣这么多年,长姐如母,招娣总得替光光想想,所以,收养招娣,你家打算出多钱?” “我看到了你家的诚意,肯定不会拖泥带水。” 张凤娇的脸涨的通红,羞耻难当。 这种感觉,比被生父关在家中用皮带抽她,生母抱着弟弟在一旁冷眼旁观还要窒息。 “招娣长招娣短的,连个正经名字都舍不得给小丫头取,还有脸提长姐如母。”老太太不疾不徐的开口,余光瞥到耳朵都红的快要滴血的张凤娇,心中暗叹一声,转头对着俞非晚道“非晚,带她去里屋暖和暖和,别冻坏了,又被某些人讹上了。” 单薄的衣衫,根本无法抵御一丝寒冷。 俞非晚点点头,将倒煤灰的簸箕铲竖在墙角,上前拉住了四肢僵硬的张凤娇。 张凤娇不着痕迹的想要挣脱出俞非晚的手心。 俞非晚蹙蹙眉,攥的更紧了,不由分说拉着张凤娇的手回了更暖和的里屋。 里屋,俞萍翘首以盼。 四目相对,俞萍和张凤娇同时红了眼眶。 张凤娇控制着声音,小声呜咽着。 “别哭,别哭。” 俞萍笨拙的安抚着张凤娇。 “你的棉袄呢?” 张凤娇抽噎着“我妈,我妈找裁缝给光光改成了一套棉袄棉裤。” “萍萍,你去告诉你奶奶,别收养我。” “他会缠上你们家,一直要钱一直要钱。” 俞萍没用回答,而是将炉子里的火烧的更旺。 在一旁的俞非晚泡了一碗热腾腾的糖水,递给了张凤娇“你先喝。” “这才多久,就瘦了这么多。” “你想离开你的爸爸妈妈吗?” 张凤娇下意识的点头“想。” “我奶奶话说的难听,并不是针对你也不是不喜欢你,主要是想把话说绝了,让你生父死心。”俞非晚小声解释道。 “我刚刚问的是,你能做到跟你爸妈断的干干净净,以后不管他们再怎么花言巧语你都不会心软吗?” 俞非晚还记得上次在集市上的聊天内容。 相比起对田有根明晃晃的仇恨厌恶,张凤娇的言谈举止里,对那个妇人还有浓浓的眷恋和不舍。 不解,迷茫,埋怨,都源自于还爱着。 张凤娇还真真切切的爱着在她记忆中曾拼命保护过她的妈妈。 只要那妇人掉几滴眼泪,说几句有苦衷的话,指不定张凤娇又傻乎乎的心软,藕断丝连了。 闻言,张凤娇的眼眸中闪过一道黯然,苦笑一声“我已经确定了,在妈妈眼里,只有光光。” “这些天,妈妈从来没有替我说过一句话。” “爸爸打我,她看着。” “爸爸罚我不准吃饭,她连一口水都不会给我。” “光光用小石子砸我,她会夸光光有男子气概。” “被关在小黑屋里的这段时间,我想悟出了一个道理,小时候,妈妈护着我,是因为只有我,后来被姑姑姑父收养的这几年,妈妈偶尔的嘘寒问暖,是有所图。姑父对爸妈一忍再忍,直到被逼无奈去南方赚钱,一方面是顾及姑姑,另一方面就是怕我伤心。” “我越念着妈妈,姑父就越为难。” “妈妈心里早就没有我了。” 俞非晚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张凤娇。 年前那个明艳张扬用一整张纸传纸条,叉腰蛮横嚣张又善良的说要带她吃香喝辣,给她买油糕买橘子瓜子儿的小姑娘,似乎悄无声息间就被扼杀了。 张凤娇长大了。 这么条理清晰又冷静淡漠的一番话,与集市上委屈起来只会哭的小姑娘,天壤之别。 张凤娇,还是张凤娇,却又不是张凤娇。 “那万一太阳打西边出来,她又回过头来想弥补你呢?” 张凤娇摇摇头“我已经不需要她了。” 俞非晚松了一口气,当断则断总比拖泥带水要强。 “你打定主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