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有龄真是误事!”旁边的张文小声道,“这下澳洲人在博铺成了气候,再打就难了。” “你懂什么?!”汤允文呵斥道。张文是他远方亲戚,身上也袭着个小旗的世职。汤允文提拔他当了中军标营的一名千总,作为自己的亲将。在情分上不比常人。 “澳洲人的大炮难道是临高造得?”汤允文道,“咱们有几条船给他打?” 张文不吱声了,脸色似乎不大服气。 汤允文问:“大铁船在哪里?” “船在港口里面,这边瞧不见,”船老大说,“得绕过临高角才看得到。” “绕过去看看!”传说中的大铁船,汤允文当然要见识见识。 船缓缓的扳过舵,绕向临高角,汤允文注意到临高角上的戒备很严,墩台四周有拒马之类的东西保护着,台上有类似士兵的人在站岗,背着长长的火铳。墩台后面,另有一座高高的石砌的圆塔,据船老大说,这是新建的灯塔。有了这个灯塔,夜间和恶劣天气行船就安全多了。 船只绕过临高角,铁船渐渐出现在汤允文的视线里,这一瞬间他屏住了呼吸――太大了!汤允文见过佛朗机人和红毛人的大夹板船,巨大的船身和高耸入云的桅杆给了他很深的印象。但是和眼前的大铁船相比,完全不值一提了。船居然能造得如此之大! “老天爷,这船真大!”张文忍不住道。 “这船如今是临高一景,很多人都来瞧。”船老大说,“比府城的城墙还要高!” “这船上没桅杆,又不见桨橹,如何行驶?”汤允文觉得这船根本不可能自己行驶在海上――要多大的船帆才能带动这艘巨轮?更何况它还是铁造得,岂不是要比木头的重上许多倍。 “听人说不需要帆桨,船自己就会动。”船老大说,“不过小的没见过,这船自打到了博铺就没动过。” 张文却道:“大人,这船大约是包的铁皮,不然用铁造船不要说开驶,下到水里就沉了。” 汤允文深以为然,他想起以前听老船工说过,成、宣年间龙江船厂造过一种仪式用得大宝船,形制极为宏伟,甲板有多层的殿阁,犹如一座水城。但是不能自己行驶,也不能出海远航,移动的时候就用较小的船只牵引。大约这包铁大船也是如此办理,否则汤允文还真想不出这世上有什么力量能够直接驱动这样大的船只跨海而来。 “纵然是包铁,这功夫也是惊人了。”汤允文评论道,用望远镜又朝上看去,只见船首甲板上似乎也有大炮一尊。他老于军旅战事,已然在胸中把三处炮位标记出来。有这三尊大炮,要从海上直接进攻博铺就得冒极大的危险。 正沉吟间,船老大忽然颤声道:“坏了!巡船过来了!”汤允文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来了一条单桅小船,张着满帆疾速驶来,速度之快简直就象在浪头上飞,不过船身倾斜的极厉害,汤允文一度以为它要翻掉了。 汤允文知道此时跑路是逃不掉的,赶紧把望远镜收起来藏好。装做渔民的样子在舱内检视渔网。张文却有些紧张,眼睛不住的朝外面看去。 “镇定些。”汤允文叮嘱了一声。 巡船很快就靠上了渔船,两船相靠的一瞬间,几个身穿蓝色短褂的人一跃而过,已然站到了渔船的甲板上,随后又抛过几条绳子来,把两船牢牢的靠紧。 从他们敏捷的身手来看,这些人显然是海上老手。一个个穿着蓝布紧身对襟短褂,腰扎铁扣宽布带,看上去很是精悍干练。 每个人腰里有一柄垂到股间的短剑皮鞘,腰间的布带上还挂着一个三角形粗布布兜,外面有带子和铁扣扣着。不知道装得是什么。 再看他们身上的蓝布小褂,粗看上去样式倒是简单,仔细看上面的零碎不少,竖起来的领子上黑色的小方块布,上面还有歪歪扭扭的图案。肩膀上有多余的软布绊子,上面缀着图案和条杠。他注意到为首的人杠子比其他人少,但是粗得多。 每个人的胸前还钉着个布条子,上书“海警”二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汤允文猜想大约是隶属的关系。 上得船来,人马上分散开,有人站到船尾,控制舵手,有人督促着船工把船帆落下。很快将全船要点控制住。 对面的船上,两门小炮已经对准了渔船,汤允文在佛朗机人的船上见过类似的小炮,知道这是专门发射小铁子来杀伤甲板水手的。 这伙人虽然是海寇,但是整个跳帮控船过程流畅迅速,看得是出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汤允文想自己的中军标营来做也不过如此。恐怕还没有这么快。 为首的头目呵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渔船,怎么不挂旗?” 说的倒是官话,口音却带着闽南一带的口音。这海贼显然不是什么澳洲人,而是大明的莠民,多半就是诸彩老的部下,投奔到澳洲人手下的。 船老大已经点头哈腰迎了过去:“小的还没领过旗子……” “没领旗子怎么到这里来捕鱼?” “这不听说临高这里的渔场收获好,先来看看情形如何。若真得好就来办证。”船老大满脸堆笑的指着船舱,“小的们不敢坏了规矩,您看这渔网都收着呢,舱里别说鱼虾,连一个鱼鳞都没有。” 汤允文知道按照一般的套路,这带队的头目必然是要板起面孔训斥一番,然后恐吓要如何如何,船老大此时自然会把准备好的银子奉上。至于检查什么不外乎是走个过场罢了。 然而这头目却不来这套例行公事的恐吓威胁之词,直接把手一挥,手下人等立刻散开,真得逐舱逐舱的搜检起来,连盘好的绳子,堆起的渔网都要看一看,很是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