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狸的精神有些恍惚,他好像又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五六岁的小男孩仰着头问他:“你成为救死扶伤的大夫了吗?”
“没有。”银狐狸艰难的告诉他:“我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这样啊。”小男孩丧气的垂下头,他想起什么,眼睛突然又亮了起来:“哥哥成为行侠仗义的大侠了吗?!”
银狐狸酸涩的摇头:“没有。”
那个大胆而无畏,拥有侠客梦的哥哥,长大后被逼的弯下脊梁,变得沉默寡言,一次又一次的跪在别人脚下失去所有傲骨。
“为什么呀?”小男孩不解的望着他:“你为什么没有成为大夫?哥哥为什么没有成为大侠?”
银狐狸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告诉小时候的自己。
小男孩等了半天,他没有等到回答,反而听到一声呼喊:“弟弟!”
小男孩眼睛一亮,喊了声哥哥就迅速跑远不见了。
那声稚嫩的弟弟……
银狐狸闭上眼睛,那是他曾经的幸福!
他们原本的幸福人生,都被神宗那群人给毁了个一干二净!
银狐狸的神色阴郁下来。
他的记忆渐渐飘远,想起了刚到神宗的那段日子。
他六岁时,神宗将他掳走,喂药让他失去记忆,然后告诉他:“你是神主的弟弟,你是神宗尊贵的圣主。”
尊贵?
银狐狸满脸嘲弄的笑。
他怕黑,神宗的人将他丢在漆黑一片的乱葬岗。
乱葬岗孤坟林立、尸骨遍野,他独自在乱葬岗睡了三个月。
呼啸的风仿佛孤魂野鬼的尖笑,跳动的绿色鬼火让他肝胆欲裂,大雨冲刷后翻涌出来的尸骨让他昏厥崩溃。
他真的很害怕,哭泣、无助、惶恐,但是却没有任何办法。
神宗告诉他:你是圣主,你不能害怕。
后来,他就此习惯了黑夜。
他怕蛇,神宗的人将他丢进蛇窟,让他像在乱葬岗习惯黑夜一样在蛇窟里习惯毒蛇。
密密麻麻的蛇攀爬过来时,他真心的想要去死。
但神宗却不会让他死。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过如此。
所以,他记忆的起始,是乱葬岗里浓稠的黑暗、跳动的鬼火、翻涌的尸骨;还有身体被密密麻麻的毒蛇缠绕、攀爬、避无可避的冰凉绝望,以及那铺天盖地染红他双手的血。
他七岁的生辰,神宗送他的生辰礼是让他亲手杀一个人。
刀子捅进去、拔出来,血染红了他的手,他已然感受不到温度。
后来,后来,再后来,他杀了越来越多的人,他逐渐开始麻木。
他做尽恶事,滥杀无辜,死后也会下地狱吧?
不对,他本就活在地狱啊……
银狐狸自嘲一笑,冷风乍起,四周升起的灯火摇晃起来,似乎下一瞬就又会熄灭。
他的人生是铺天盖地的黑暗,是没有一丝曙光的绝望,是十八层地狱下最深的位置。
可是……
银狐狸的回忆中突然出现了一抹艳丽的红,那是属于小家伙的颜色。
他第一次见到小家伙时,小家伙穿着一身红色的斗篷,热烈的红像一团火燃烧着黑暗,使得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试图得到一点温度。
他只想得到一点点就好,但是小家伙却给了他最热烈的温暖。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温暖,那种温暖让他无所适从,那种温暖让他着迷。
所以,他想更靠近一点,哪怕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银狐狸缓缓勾起唇角,在心里默默的诉说着心事。
“小家伙,你永远不会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
“你是我灰暗人生中的唯一色彩啊。”
“你是我绝望人生中的唯一曙光啊。”
“我身处地狱,你却想把我拉回人间。”
“你是我唯一的救赎,你知道吗?”
银狐狸低低的呢喃:“你不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