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嘉珏出了宫,看着皇都内外,心情越发复杂。
那种情绪说不上来,却仿佛一汪泥潭笼罩着他的心,拖着他往下沉。
他每迈出一步,那种泥潭沼泽的吸力便越大,那种情绪重重的笼罩着他,让他几乎无法挣脱。
他在和烟火人间背道而驰。
这万家烟火、热闹喧嚣,没有一盏是他的家。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
父母亡,人生只剩归途。
可他已经没有父亲了。
他单方面和启帝断绝了父子关系。
他也失去了哥哥。
热闹美满的团圆夜,与他而言却仿佛折磨,他走在街道,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越发觉得刺耳。
一直压抑在内心深处、牢牢背负着的某种情绪,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疯狂叫嚣着要把他拖进深海。
自清王故去后,他从未宣泄过自己的情绪,压抑的悲哀已然强大到令人震惊的程度。
对清王之死的自责、悲恸、难过,对启帝露出的真面目的震撼、失望,种种情绪缠绕成莫大的悲哀。
以及他决定直面背负的责任。
他疯狂给自己施加的压力。
每一种情绪都像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
在南方时他每天都让自己累到极致,极致的疲惫可以使他暂时忘却这种情绪的存在,他以此来麻痹自己。
这种暂时忘却使他以为这种情绪已经消失。
可是回到皇都,回到承乾宫,回到那片被悲伤笼罩的地方,所有的情绪呼啸而来,与他迎面相撞,几乎将他撞翻在地。
铺天盖地的绝望和压抑牢牢的攥着他的心脏。
他才知道,这种情绪宛若附骨之疽,早已融入了他的血脉骸骨,随时准备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如其来的冲击他的心脏。
悲哀和绝望牢牢控制着心脏,萧嘉珏第一次发现,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萧嘉珏表情木然,天地苍苍,却无他归处,他绷着唇角,顺着人流往前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
“渊哥哥怎么还没来?说好了要一起出去看花灯,他不会不来了吧?”
温软的声音甜而软绵,仿佛一束温暖的光穿过乌云照进了深谭泥泽,以强势的力量,一瞬间就把他拉回了人间。
那是融融的声音啊。
“啧,我敢打包票,萧嘉珏那小子就算腿断了也会爬出来找你,他和你约好了就绝不会爽约,耐心等着吧。”
杨斯年还是如此欠揍。
“华丫头啊,你可不能太主动,女娃娃要矜持,绝不能倒贴!”
镇国公小小声的再给融融支招。
“外公,小表哥,我知道啦。”
融融笑了起来,笑声银铃似的清脆,像一捧春雪撒在他心头,让他从迷蒙的状态清醒过来。
融融还在等他,融融就是他的归处。
萧嘉珏感觉好像漏了洞的心底又被瞬间填满。
无论世事种种,只要有融融在,他就有勇气与这世间万物对抗。
他清醒过来,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了杨家。
他抬眸看向前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小姑娘。
融融站在灯火下翘首以盼,笑的恣意美好,似乎正在等他。
暖黄的烛光为融融拢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萧嘉珏觉得她一人便抵得过万家灯火。
融融披着红色斗篷,斗篷上的白色风毛迎风招展,她白嫩的脸颊泛着粉,她是那么的恣意美好,一眼看过去就让人心头温软。
这是她惯常的打扮,但此时对萧嘉珏来说,却带着震撼人心的治愈力量。
凤惊华此时略微偏头,看到萧嘉珏时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她招手喊道:“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