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几天,她是浑浑噩噩地过的。 把那只小白瓷坛摆上柜子后的第一天,她还是照样上班去了,单位的人问她昨天是不是感冒了,她点点头说是。到下班时,邓倚兰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汉均死了”这个念头其实在脑海里浮起来过几次,但是好像并不怎么叫她触动。 她回到家,掏出钥匙开门,弯腰换鞋的时候冲里头喊道:“老公,我回——” 邓倚兰想起来了。她静默了一会儿,把拖鞋穿上,走进昏暗的客厅打开灯,四下看了一圈。啥也没少,没有发完的一叠寻人启事堆在电视旁边,前几天没有及时丢掉的干橘子皮也还在茶几上……房子里却显得空荡荡的。 现在就和他值晚班的时候差不多,她回家来了,发现家里没人。邓倚兰慢慢在沙发上坐下来,抬头看着墙上时钟。到了早上五六点时,她一般就能听见汉均掏钥匙开门的声音了。她以前最讨厌汉均值晚班,不是怕一个人入睡,而是嫌他回来的时候不早不晚,吵了自己睡觉。 第二天早上她从沙发上睁开眼的时候,洗了把脸,衣服也没换就去上班了。同事里有个大姐,跟她关系不错,吃午饭时还问了一句“准备什么时候生啊”,她也答“还不知道呢”。 第三天比较难受,因为父母终于知道了,警方去问话了。二老直接上了门,屋子里长吁短叹,烟雾缭绕,跟爸爸说了几次抽烟去阳台,她还是能在地上发现烟灰。她依旧去上班了,她妈妈看了说,“这事简直吓死人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怕”。 第四天,邓倚兰在单位里做账,做了一会儿,发现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在盯着她看,她一抹脸,意识到自己原来在哭。这一下事情瞒不住了,单位给她批了五天假,就算她再怎么求领导别给她假,她不想回家,大家还是觉得她需要回去。 临走的时候,那个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生的大姐走上来,面色戚戚的。 “我是真不知道啊……”她陪邓倚兰一块儿等电梯时,叹息着说:“什么时候火化?我家孩子马上要期末考,告别仪式我可能去不了,我给你包一点心意……” “不用了,”邓倚兰说,“我找到他的第二天,他们就通知我火化完了。没有告别仪式了。” 那大姐一愣。“第二天?可你不是说,他——他是——” 被人杀掉的,这几个字总是不好在遗属面前直接讲。邓倚兰又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开始翻搅,将那一个黑夜汹汹地搅了起来,好像要把她从里头给撕开——稳了稳神,她听见自己回答说:“是啊。” “这么快,不要尸检的吗?”那大姐话一出口,忽然又自觉这话不该说的样子,找补了一句:“噢,肯定是已经尸检完了。” 尸检。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如说,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汉均最后的样子时,她的第一反应都是立刻将它压下去。这几天,她甚至都没去问问进展怎么样了,连协助调查情况,也就是11号凌晨里那么一回。不是说,要让她指认那个戴帽子的女人吗? 邓倚兰有点儿难受,还是给局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女警态度挺好,告诉她监控正在调,之前是在走程序;尸检报告还没出来,让她等通知。 回家以后,父母还在,说要陪她住几天。邓倚兰有点感激爸妈了,一开门看见屋子里有人,真是比什么都叫人安慰。 “要么你就回家去住,我照顾你,”妈妈跟她说,“这房子租出去嘛,还能多一份补贴。” “不租,”她低头剥花生,剥出来也不吃,一颗颗摞着。“这是汉均的房子。” “那他死了,现在就是你的了啊!诶呀,我也不是不心疼你……”她妈妈好像也觉得现在说这个不好,坐下来打量她几眼,重重叹气说:“这孩子还是伤心的,就是什么都在心里憋着。难过什么,不要难过了,人都有这一天。” “别说了。” 她妈妈反而来了气,对她爸说:“你看看她,挑三拣四挑到三十大几,挑了一个短命的!以后二婚更加不好找了,虽然现在人观念开放多了,离婚倒不怕,可你说死了老公……” 邓倚兰腾地站起来,大步冲回卧室,把门使劲一甩,反锁上了。 “你瞎说什么!”她听见她爸在客厅里模模糊糊地说。她妈倒是难得一次没有回嘴,咕哝两句就没声了。 过了一阵子,她爸爸过来叫她开门。邓倚兰从被子里爬出来,经过衣柜镜子时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简直不像个人样;等她开了门,她爸看着她也是一愣。她爸不擅长说安慰开解人的话,也好不容易说了,又替她妈解释了两句,最后要她好好的,别想不开。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邓倚兰一抹眼泪,说:“他死得不明不白,不等我把这事儿弄清楚了,我有什么想不开的。” 她爸张了张嘴,想说点啥,又闭上了嘴。都走出去几步了,他又掉头回来,郑重地告诫她:“邓倚兰,你就安心在家待着,好好配合调查等结果。你可别自己出去瞎胡闹。” “瞎胡闹”是指什么?她爸好像在劝她不要做某件事,又不敢直说,可能是怕反而叫她起了主意。 邓倚兰一遍又一遍地想着汉均最后跟她说的话,她打开了手机里的“本市交通信息大全”。她输入“铜地码头”,搜索结果就出来了——她6月6号时搜过一次,后来也去贴过寻人启事,但是她总记不住那个公交号码。 关上信息大全时,她看见手机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软件,叫做m大师。她肯定没有装过这个软件,装手机软件的话,得先去软件店挑,付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