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微微皱了皱眉毛,回头扫了一眼窗外。 天空在须臾之间已经浸染开了一片深深的蓝紫色,阴云之中不见夜星。在夜幕下,远方大大小小的垃圾堆都化作一片片山包似的黑剪影。 “你要去哪儿?”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疑虑,那个圆肚子忙稳了稳呼吸。“因为我,我该去工作了……有很多垃圾在泡了水以后必须赶快挪走回收,免得失去再利用价值。刚才下大雨我不好弄……我、我说,公司很快就要派人过来了,你们最好还是快点走……” 如果连这么拙劣的遮掩都信,林三酒也没法活到今天。但是比起戳穿对方的谎话,她却有了个更好的主意——抬头一看,波西米亚正好也朝她望了过来;两双眼睛一碰,彼此脸上都浮起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神色。 ……立刻放人就太假了。 “派人过来?几个?什么时候到?” “一个小组十来个人呢,还开着装载车和压缩车,预计雨一停就要到了!”圆肚子加快了语速,生怕她不相信:“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要是不想被抓,那你们可以从这儿往西走,不到一百公里就是国境线了……你去国外的话,不会有人抓精神病的。” “你去搜集一些我们用得上的东西,”林三酒立刻站起了身,朝波西米亚吩咐了一句;她低头看了看圆肚子,短刀一闪就从手中消失了,一把拽下了窗帘。“……至于你,为了安全起见,你就再这么躺一会儿吧。反正你的同事就快来了,对吧?” 圆肚子吸了口气,没等开腔,就被她将撕碎的窗帘布给塞进了嘴里。直到两人翻箱倒柜地将他洗劫一遍、终于走得不见踪影之后,他才不敢置信地微微放松了下来,一动不能动地躺在黑暗里发起了愣。 ……他没有说谎,在十几分钟以后,果然有一支车队缓缓地开进了垃圾场。 刺眼的车灯划破了夜幕,随着车队前行,一堆堆的垃圾在光柱下不断现身又不断隐没。引擎的轰鸣声、喇叭声搅起了夜色,巨型功能卡车的影子仿佛会移动的小山一样,在靠近了平房时,从驾驶室里探出了一个脑袋:“喂!老达!” 从平房里立刻响起了“唔唔”的闷喊,但却淹没在了马达声里。还是有人下车过去一敲门,发现房门应手而开了,这才发现了里面被捆成一团的圆肚子。 “是、是两个精神病,” 圆肚子被捆得久了,叫人搀扶出来的时候,走路都成了罗圈腿:“对,就是电视上那两个。什么?走了,当然走了,我告诉她们这儿马上就有人来……蠢货!当然不能告诉警|察了,眼下的正事要紧!” 坐在水箱后方阴影里的林三酒二人,闻言不由看了对方一眼,都无声地笑了。 圆肚子露了个马脚,自己却没有意识到——他明明说了,这个国家的人在发现“精神病”以后,都必须立刻报告警|察;但当林三酒和波西米亚刚刚传送到这个垃圾场里来的时候,他用了一切手段想把她们赶走,却唯独没有报警。 现在,眼下情况更加印证了她们的猜想:这个垃圾回收公司,果然在干着一些不愿意见光的勾当。 ……而犯罪往往是揭示某个社会本质的途径之一。 借着夜色与阴影的遮掩,二人像是两条幽灵似的,悄无声息地绕到了车队后方。在越发精熟的“纯触”之下,林三酒甚至能贴着那几个男人身边走过去而不被他们发现——她踩过去的那一步,恰好与挡着她那个人身体摇晃的幅度相同,当那个人感觉余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动,紧接着转过身来的时候,她早已经再次没入了阴影里;只有身后明晃晃一片金属垃圾,映着人们模糊的倒影,打消了他们升起来的任何疑虑。 在庞大的铲土车后方蹲下身来的时候,波西米亚用气声说:“我要学这个!” “好好。”林三酒应付了她一句,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十几个男人身上。 车队一共有四辆车,两辆铲土车,一辆装载车,一辆压缩车。他们似乎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一路上对其他的垃圾堆看也不看一眼,直直地穿过了垃圾场,直奔最远处的尽头而去。 这片垃圾场占地广袤,即使林三酒之前开着车在里头转了好几圈,也仍然还有她未能涉足的地方。车队一直走了二三十分钟,总算是渐渐靠近了垃圾场尽头边缘处;引擎在原地轰转起来,一道又一道粗壮的光柱从车顶上亮了起来,纷纷打在了面前这一片遍布地面的垃圾山上。 原来他们多少还是做了点儿垃圾分类的嘛……林三酒掩着鼻子想道。 跟刚才一片片混杂凌乱的垃圾山不同,这里只有厨余、纸制品、木料类的垃圾;这也就意味着,被雨水一泡,那股味道强烈得简直叫人怀疑自己是不是鼻子上挨了一拳—— 波西米亚忽然轻轻凑了上来。 “下面有尸体。” 林三酒一扭头,只见她正好抽了抽鼻子,尽管面色被熏得发青,神色却十分肯定:“这个味道里……混了很强的尸臭。” 被这么一提醒,林三酒忍着难受仔细辨别了一下,果然也隐隐察觉出了厨余腐烂气息下那种属于尸臭的可怕气味—— “怎么还没出来?”在马达声中,一个司机扬声喊道。 坐在另一辆装载车上的老达,伸出一只又短又胖的手,重重一挥:“肯定快了!你们耐心等一等。” “你以前干没干过?” “谁他妈没有个第一次?”老达捂着鼻子骂了一声,“……这个活大了,经理准备了好长时间,不会有问题。” 众人都不再说话了,一时间只有引擎不断的嗡鸣,和来回扫射的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