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下了车。
阎肃还有公事要忙,陪不了宋娇娇去找人,于是就喊了个背着枪的民兵,给领路。
民兵是个圆脸的小伙子,瞧着年纪不大,顶多十八九岁。
一对上宋娇娇的脸,直接看傻眼了。
宋娇娇见对方直勾勾盯着她看,跟他说话也不理,于是就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重新说了一声,“同志,你可以带我们去找郑国荣跟李秀吗?”
民兵反应过来,脸直接爆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结巴道:“我、我、我领你们去。”
两辈子,这是宋娇娇第一次来农场。
“农场”跟“牛棚”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但凡提起来,都会跟“思想改造”挂上钩,主干道两旁是低矮的草房,墙上贴着鲜明的“大字报”,几块小黑板上写着醒目的口号。
再往前,密密麻麻的牛棚,里边栽着数根木桩,坐着一溜石槽,靠外的位置立着一口大水缸,水缸后头是一张用门板搭建起来的木床。
牲畜呆的地方,为什么要按一张人住的床?
一直默默偷看宋娇娇的年轻民兵,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疑惑,热情地解释道:“这床是给饲养员睡的,老黄牛下崽的话,晚上不安全,怕出事,得成宿成宿守着。”
宋娇娇听着他不以为意的声音,心中叹了口气。
这个年代,在某些事情上,牛马之类的牲口,可是比人都要金贵的存在。
她已经能预料到千惠姐的父母,如今的处境有多么不乐观。
这时,有个带着手套和头巾,将全身围的严严实实的女人,闯进她的视线。
女人从牛棚里走出来,肩上搭着一条长扁担,两头各挂着一个黑皮桶,即使扣着盖子,动物粪尿的刺鼻气味,也还是清晰地挥发了出来。
呛人,恶心。
宋娇娇几乎是瞬间拧起了眉。
不只是因为难闻的气味,更是出于对女人的担心。
太瘦了。
都快没人形了,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似的。
下一秒,宋娇娇瞳孔骤缩。
只见女人晃晃悠悠地走着,突然左脚踩到右脚,歪歪扭扭朝着地上倒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砰的一声,两个黑皮桶摔到地上,黄水四溅,瘦弱女人痛苦的呻吟声,也传了出来。
然而周遭的人来来往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量需要完成,并没有任何人伸出援助之手。
不止如此,民兵还以为瘦弱女人故意偷奸耍滑,要不然一般人哪能自己把自己给绊倒,“别想偷懒,给我起来!”
说着,他就举着枪托,往女人肚子上怼去。
“等等!”
宋娇娇见到女人的第一眼,就有种奇妙的感觉,具体倒也说不上来,反正此时见她被欺负,心里不好受,想也不想跑过去,挡在了瘦弱女人的面前。
眼见着枪托要打到宋娇娇身上,身旁跟着的曹大锤可不是吃白饭的,一手掐住年轻民兵的胳膊,硬生生将他手中的武器,掰到一边。
民兵吃了个暗亏,本能地想要发怒,结果一垂头,对上宋娇娇那张漂亮的过分的脸,心里也是有些后怕,差一点,就把人家姑娘脸弄破相了。
罢了罢了,这俩人是阎部长带来的,闹大了面子上不好看,惹不起,还躲不起?
年轻民兵冷哼了一声,将枪往肩膀上一挎,头也不回走了。
既然这么厉害,就让他们自己找人去吧,整个农场光下放的犯人就二三百,看他们找到什么时候。
宋娇娇看着民兵离去的背影,张嘴想喊,可是底下女人的呻吟声,硬生生将她所有的注意力夺了过去。
瘦弱女人的头巾散开,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四十多岁,仍可以窥见年轻时的风姿绰约。
此时她唇色毫无血色,干裂起皮,眼眶深深凹陷,整张脸都痛苦地皱了起来。
宋娇娇摸上她的额头。
嘶,好烫。
带着高烧干苦力,怪不得晕了过去。
“大锤,过来帮个忙,把她抬到那边的木床上去。”
曹大锤铁牛一样的身板,端的是力大无穷,根本不用宋娇娇使劲,直接一手托着中年女人的后脑,另一手伸到她膝窝,稍一用力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宋娇娇这一趟,代为看望两位长辈,带了不少东西,有吃的,还有一些能救急的药。
情况危急,救人要紧,她将带来的鸡汤打开,用勺子吹凉了,给女人喂了点。
即使陷入昏迷,但最基本的求生意识还是有的,甚至因为太过忍饥挨饿,鸡肉的香味甫一沾到嘴上,她就主动吞咽起来。
几秒钟后,中年女人悠悠转醒。
她那双眸子睁开的瞬间,宋娇娇心神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