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听弦临风而坐,曲指拨弦,清扬乐声如水流泻而出,宛转悠扬,沁人心脾,相较之下,对面歌舞之声瞬成靡靡之音,难以入耳。 弦音雅曲,令躁动的正道众人心绪渐渐平静,方才的混乱消弭无形。 洛晓羿此时已带人巡守周遭,听闻弦声入耳,嘴角不禁噙出一缕微笑。想起了她出嫁之日,也是许听弦弹曲送行。 抛去‘射艺坛主’、‘儒门公子’这些名头,她长许听弦六岁,是他的学姐。 刚认识许听弦时,他还是个小小的人儿,整天挂着笑,可笑容之后,却是藏着自卑胆怯,连那笑容也是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真不知是在什么家庭下长大,为何小小年纪,就学会看人脸色,曲意逢迎。 成日小心翼翼的缀在几个坏学生后面当小尾巴,拿着自己被欺凌取乐为入伙代价,想要加入他们群体。 可后来那帮坏小子怂恿他,去欺负另一个更小更孤僻,天天捧着棋谱的小孩时,他却怯懦又坚定的拒绝了。 于是被一顿好打。 被打时也不哭,就是一直堆着讨好的笑,一直笑…… 她看不过眼,上去把那群坏小子打散。然后将许听弦那个小屁孩抱起来,柔声宽慰,查看伤情。 谁知那被打得鼻青脸肿也还笑着的许听弦,被她抱起后,在听到她温声细语时,反而“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埋进她怀里喊她“娘”。 洛晓羿那时还是个小姑娘,被一半大小子叫“娘”,周围学子纷纷哄闹取笑,洛晓羿又气又恼,只当许听弦早学坏了,有意占自己便宜,一脚把他踹倒,逃也似的走了。 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或许只是一个缺爱的孩子,被打得意识模糊时,本能的希望那个拥他入怀的人会是他的娘亲。 于是第二天,洛晓羿跑去跟许听弦道歉,还顺手教了他弹琴。谁能想到琴艺天下无双的许听弦,最初的启蒙老师其实是她。 虽然教授三天后,许听弦的琴艺就胜于她了,羞得洛晓羿之后只弹弓弦,再不弹琴弦。 哈,那时真是年轻啊…… 结果许听弦才能一展露,就一发不可收拾,愿意听他弹琴的人越来越多,也交到了朋友,他的笑不再是讨好,而是真的发自内心。 只是那时洛晓羿已学业有成,出山游历了,再一次见面,已是数年之后,她重回华章儒府,领了射艺坛主一职。 而许听弦作为挑战者,通过了包括她在内的六艺坛主的考验,得了儒门最高荣誉头衔,未满二十便学贯六艺的“儒门公子”。 接受考验时,许听弦坦然温和,随性自在,其卓然风度,全无昔年畏怯的稚气,对当年窘事也绝口不提,洛晓羿只道年少之事,他早已淡忘了。 直到出嫁那一日,她坐在花轿之中,听得远远传入耳边的送行曲,才知这份情谊,从未消散。 而今,已孕有一女的洛晓羿越发能体会那日嚎啕大哭的许听弦,是何等悲哀而无助。 她的夫君已得了官职,带女儿前往赴任,她却因六道未灭,不愿离开,而是领儒门弟子参与了这场决战。 那年幼的女儿每每半夜惊醒,身边却没有母亲轻柔臂膀,只有空荡荡,冰凉凉的床榻时,她的幼女又将是何等孤独。 但她却没有后悔。儒门教化,兼济天下,眼下已是地气混乱,引动无数天灾地难,若此战六道恶灭取胜,祸患更将弥漫无穷,届时,将有千家万户的稚子不能安眠。 洛晓羿握紧长弓的拇指不禁摩挲着弓体上的纹路,用以舒缓她的愧疚自责。 而愧疚稍减时,心中忽生警兆! 太静了! 她沉浸思绪,已不知走了多久。 离得太远,许听弦的曲声已难再听闻也便罢了,可她身后应率着一队儒门弟子,怎连脚步声都没? 是走散了?还是……全死了? 她不知何时走在了一条巷道上,漫长、逼仄、阴暗,暗夜无月,唯不远处人间道方向那不夜灯火,传来不切实际的微光。她口中一呼一吸带出的气息,在微光下凝成昏黄水雾 洛晓羿恍若无事的继续前行,靴子踏在空荡荡的巷道上,发出单调闷响,一步,两步,三步,洛晓羿握紧弓箭,猛然回身! 却见身后是黑漆漆巷口,宛若吞噬人的深渊,身后儒门弟子全然不见。却忽见一道身影闪逝而过! 追! 洛晓羿不假思索,纵身急追,却见那身影几个起落,落入一个院中。 洛晓羿追至此处,环视四周,这是个寻常的四合院,门扉紧闭,不见人影。 洛晓羿丝毫不敢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