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
附近几栋房子里还点着灯,偶尔能够听到一些咳嗽声传来。
倪狮睡得并不踏实,好几次都做梦回到了姆妈开的中药馆。
可一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空荡。
白日里强撑着的情绪,总算是在此刻彻底崩溃了。
一滴滴泪水从倪狮眼角滑落,很快将枕巾打湿了一小块,她忍不住想起在北京的生活,虽然日子过得平淡,但至少不像现在一样让她觉得内心惶恐不安。
姆妈究竟为什么要从瑶寨离开,而且多年都不愿与家里人通信?
直到在倪狮七岁那年,郑浩他们偶然来到了姆妈开的中药馆治疗扭伤的胳膊,才终于得知了她的近况……
想到这,倪狮赶紧翻出行李,从中找到之前绣制的一个香囊。
清新的肉桂粉再搭配上浅浅的绿色,一下子就将少女的心思给展现出来。
这香囊里除了装一些安神用的中药材之外,还留着一张纸条。
是姆妈临终前留下的,当时病情加重,几乎失去神智,拿着铅笔写下的内容也有些无法辨认。
最开始还以为是胡乱涂画,可如今想来,好像跟之前姨娘说过的文字有些相似。
重新抚摸着姆妈留下的东西,倪狮感觉内心又充满了力量。
再度清醒时,外头已经蒙蒙亮了。
倪狮没有赖床的习惯,更何况在这陌生的地方,她也实在睡不下去了。
干脆就直接起床,打算把来时的衣服换下,再好好洗漱一番。
可外头却传来了几声有些急促地呼喊。
“秀华,快点噶,我们要去哦血了!”
这有些奇怪的口音,也激发了倪狮内心的好奇。
她趴在窗户那,透过缝隙往外看去。才发现,门口的青石板上站着一个穿着圆领花边对襟长衣,搭配一条百榴花裙,扎着同色绣花围裙和绑腿的妇女。
那人衣襟和袖子都附带华彩纹路,身上也增加了不少的银饰,比起昨天看到的那些妇女,穿着打扮要显得正式许多。
一只大黄狗在她身旁转悠不停,可能是闻到了有陌生人在,就“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欸欸,花色,你醒起怪了,快把狗牵走,莫吓着崽子。”
一道身影从屋里匆匆忙忙走出来。
姨娘一边盘着头发,一边念叨不断:“又不是饷午了,急么子。”
叫做花色的妇女赶紧把大黄狗给赶到了一旁的房子去,倪狮才发现,原来她就住在姨娘的隔壁哩。
花色大娘大概是姨娘的同龄人,俩人说话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才将视线又转到倪狮的身上。
“这个女崽跟玉娟生得一模一样,愣是出众哦,就是那头发,咋有噶子奇怪耶?”
看到那道好奇打量的目光,倪狮有些心虚地把刘海往里藏了藏。
不过姨娘却像没事人一样对花色大娘说道:“就是个小事,又不是甚么新奇物。”
不知为何,听到姨娘这话,倪狮却是松了口气。
她回到屋里,盯着镜子看了看。
在用发夹别住以后,不仔细看,确实很难发现发缝里还有一小撮白发。
不仅是花色大娘感到新奇,其实在读书时期就有人表示抗议,以为倪狮是故意挑染的,但少有人知道这是因为遗传缘故,是天生的,她也无法改变。
多次的解释无果后,倪狮也对这一小撮头发多了些抱怨,好多回都偷偷拿染发剂给染黑,潜意识里觉得,只要和大家一样,那么就不会再遭受嘲笑了。
或许是前段时间姆妈过世让她太悲伤,就忘记染发这回事,现在居然又变白了……
倪狮还在叹气时,姨娘走了过来,并不在意地说道:“走吧,就这么还挺好看噶。”
这或许是除了姆妈之外,第二个没有对倪狮的头发给出负面评价的人了。
刚才花色大娘过来,为得是让姨娘快些做好去吃酒的准备,免得误了时候。
瑶族的婚嫁之事与其他地区稍有不同,他们对结亲十分看重,认为这是“从一而终”的基础,居住在附近的亲朋好友都得要在这天送上美好祝福。
倪狮身在瑶寨,作为其中一份子,自然也得去上一趟。
这桩喜事确实办的十分热闹,远远地就看到许多人围在了一起。
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穿着鲜红色嫁衣的新娘子。
她在身旁人的带领下站在了人群中间,顶着同色绣帕开始发出一阵阵极为悲伤的哭喊。
另有一个司仪也扯着嗓子喊道:”媳妇娘,媳妇娘,还不开口哭爷娘……”
喊了几声过后,就有一群身穿红衣边缘包裹金色绣纹,头上包着红布的人吹着唢呐,打着腰鼓靠近,所有的乐器都在为新娘子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