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弄着这个年轻人,他疲于奔波,却又不被允许休息。狼狈和绝望就像是一张网,阻绝着这只小兽挣扎的出路。 “您喊我哈利就好。”哈利谦虚地说道,带领着温德尔向公司里走去,“很感谢您愿意调整面谈的时间。” 即使看到喷泉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步入大堂,温德尔还是被眼前的冷清给震惊到了。 偌大的奥斯本科技公司,大堂里竟然只有一个前台和一个保安,完全不像是一个坐落于纽约繁华市中心的顶级企业。冰凉的大理石地面空荡荡地倒影着空中华丽的水晶吊灯,述说着往日的辉煌,但角落里的绿植却因为无人打理,叶子的边缘已然泛黄枯死,无精打采地垂落着,就像奥斯本仅存的几个员工一样,没有一点精神。 “让您见笑了。” 哈利一直留神着温德尔。他的视线随着温德尔的目光扫过客座区落灰的茶几,又看到角落里枯死的植物,先是露出了一个尴尬的表情,但转瞬又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悲哀。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努力表现出一副很自然的样子,若无其事地继续招呼温德尔:“想必您也知道,奥斯本企业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难,解雇了大量的员工。今天有些招待不周,请您见谅。” 温德尔转头面对哈利,他伸出手按在哈利的肩膀上,望进那双被血丝纠缠的眼眸,安慰道:“我也曾经历过,这没什么可笑的。” 哈利愣怔了一秒,他绿色的眼眸就像是一口干涸的泉眼,早已死气沉沉,而此刻突然又重新涌出水流。他偏过头去,眼神落在大厅里巨大而华丽的“奥斯本”标志上,过了好一会,才重新转过来。 再转头,他面色淡淡,像是刚才一瞬间的哀痛不过是温德尔的错觉。 哈利露出了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笑容,疏离而客气,像是玩笑一般地打趣道:“若是一会赛尔德公司不对股份进行压价,我会更感激您的。” ——接手企业以来,哈利已经遇到过太多当面同情怜惜,甚至信誓旦旦要伸出援手的“商业伙伴”,但他们转身之后,却无一例外毫不犹豫地算计捅刀,企图榨干奥斯本最后一滴利用价值。 他也曾对他们的许诺信以为真,当他心怀期待,放下尊严前去哀求时,得到的却不过是一句“当时不过是说笑,你怎么就当真了”的敷衍回复。 他已经不愿再相信任何人。 所有的同情劝慰,所有的允诺誓词,都比不过真金白银的投资,比不过一纸协议上的让步。哈利逼迫自己,不准再对任何人抱有期望,就算是堪称绝望的求助,因为怕被玩弄,也只好自称成“说笑”和“戏言”。 果然,一提到股价和协议,赛尔德就怔愣了。 廉价的同情,卑劣的说笑。 哈利感到熟悉的恶心感又在胃里翻涌。 无视了温德尔的欲言又止,哈利朝着电梯大步走去。 站在电梯前,他垂下眼帘,遮住自己眼中的讥讽,面上挂着谦卑的笑意,恭敬地伸手示意:“爸爸在顶楼的办公室,请您随我来。” …… 顶楼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以“病房”称呼更为合适。 温德尔并非第一次来奥斯本总裁办公室。诺曼的品味与绝大多数的总裁截然不同,比起简洁商务或者科技现代的装修风格,他更青睐于人文风味。原来的这里充斥着各种古董摆设以及诺曼精心收藏的绝版图书,让整个办公室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型文博馆,让所有到访的企业家对此赞不绝口。 而办公室的主人——诺曼·奥斯本,他虽然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却有着一口风情浓郁的英伦腔,一举一动间颇有绅士韵味,脸上常常带着和煦的笑意。崇尚随意自由的托尼自然是相当看不惯诺曼,经常当面嘲笑他是“老古板”、“英国佬”,诺曼却不置可否,好脾气地从不争辩。 但现在的顶楼入目皆是刺眼的白。 白布随意笼罩着房间里仅剩的大型家具。昂贵的古董摆件已然不见,书架上残留着几本书,看上去也是东倒西歪、凌乱不堪,唯有那张诺曼最喜爱的比利时橡木办公桌还摆放原位。 哈利面不改色地带着温德尔穿梭过办公室,一路领着他朝深处的套房走去。 “爸爸,是我,赛尔德先生来了。”哈利在套房的门口驻足,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一声咳嗽,随后是诺曼沙哑的声音:“进来吧。” “诺曼叔叔,你——”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真的面对躺在病床上的诺曼,温德尔还是不由得颤抖起来。 床上的诺曼简直像个包着一层人皮的骷髅,看过去的第一眼就令人触目惊心。他脸颊的皮肤松弛耷拉,几乎算是勉强挂在颧骨上。而他的头发已然全部花白,眼窝深深地凹陷,衬得两颗眼珠像干瘪的果核。 尽管如此,诺曼还是穿得一丝不苟,甚至还打着领带,缺乏营养而变得干枯的发丝也被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看到温德尔到来,他抬起一只没有在输液的手,在空中轻轻招了招:“温德尔,过来坐。” 哈利亲自把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搬到了床侧,示意温德尔落座。 而他本人则绕到床头的另一侧,仔细检查了一下吊瓶里药水的余量。确认输液的时间还有好一会儿,哈利轻轻摸了摸父亲插着针头的手背。 冰冷的液体顺着针头流入诺曼的血管,带走了他手背的温度,摸上去简直像一块冻在西伯利亚的粗糙椴木。 哈利的眼里浮现了一层水光,他嗓音沙哑地轻声询问:“爸爸,你的手好凉,我给你拿一个热水袋捂在手心,好吗?” 但是诺曼压根没有偏头看哈利一眼,他一直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