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太子此言,安珞眸光一闪,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北辰来访之事她并不意外,她甚至比闵景行、甚至当今圣上,对北辰此行的目的还要更清楚一些。
只是安珞确是不知,北辰求访的国书竟是这么晚才送到了天佑,原来早在此时,其不恭不善之心,就已然昭然若揭。.
但在此时,北辰的目的还是后话,重要的是北辰来访这消息遍告群臣,竟正好撞在了明日。
只有不到一月,就要做好迎接北辰使臣到访的诸般准备,时间已是紧迫。
而不管是太清观毒害朝堂命官、还是这众多官员勾结太清观绑挟迫害众多女子一案,前者可致朝堂不稳,后者更是惊天之丑闻。
若此时将此案曝出……其引发的震荡,所要承担的后果,怕是比之她之前考虑的,还更要严峻几分。
不光安珞能想到这些,闵景迟亦是清楚,北辰此时来访,对这案子究竟意味着什么。
“北辰来访……那我们这案子要如何,皇兄心中可已有了决定吗?”他沉声开口道,“北辰使臣一到,少说也要待上月余才会离开,此事拖得越久,其中危害也就越大……还请皇兄速下决断。”
若为了稳固储位,于他皇兄而言,如今最有利的方法自然是先将这案子压下,再暗中设法釜底抽薪,找个借口除掉太清观、医治牵涉其中的官员之毒。
这样一来,储君名誉无损、天佑国威不复、朝堂亦不会大肆动荡。
于国而言,这便是大体,对闵景行来说,这样才不会牵连于他,于他之储位最为安全。
只不过……要牺牲那些被迫害的女子,要留下朝堂上那些面上衣冠楚楚、内里却禽兽不如的豚犬之徒。
哪怕日后慢慢找借口将这些官员替换,也终归是欠了被害之人一个清白。
安珞微垂下眼,只觉心中气闷难抑,若说之前闵景行没有第一时间便决定压下此事,她心中还略有些希望。
可笑这世间规则之中,并无一条名曰报应不爽,看似最有利的选择,却往往是不可言说之道。
眼下北辰即将来访,再加上此事的份量,一国之储君,又如何还能……
“明日早朝之时,我亦会将此案,上表父皇,曝于朝堂之上。”闵景行平静道。
安珞心中猛然一震,瞬间抬眼不敢置信地看向闵景行。
闵景迟心中虽早有猜测,可如今事有变故,再听到这答案,也不免触动。
他看向闵景行道:“皇兄可是已经清楚,你为储君,如此选择,对你将有何后果?”
若曝出此案,虽朝堂难免要动荡一阵,可另一个角度来说,倒也能清理朝堂,拔除这许多无德之官员,于国虽有麻烦,可也不过短痛,长久未免无益。
可对闵景行而言,如此丑闻,最后总要有一人为之负责,总不能怪到圣上之身,是以多数还要他这监国之储君来背负污名。
这责任一担,便是史书上千古之污点,甚至日后,闵景耀还能以此作为质疑、攻击他德行的武器。
即便圣上……仁慈,对他皇兄也多有偏爱,不会因此便废除他太子之位,可终归这储位,不会再安稳如昔。
闵景行回视着闵景迟,目光依旧平静:“此事本就是我之失职,若非景迟你与安小姐、尤大人发现端倪,还不知最终会将整个天佑置于何地……那些受害女子何辜?她们也是天佑的子民,比之牺牲她们,本就该由我来背负这污名。”
安珞看着这样的太子,亦是心中动容:“世人皆对污名避如蛇蝎,即便只是零星,也怕其会有损自己光风霁月之德行……殿下竟是不惧。”
闵景行朗声轻笑,目若晨星,眉眼温和却更显坚定:“我为太子,虽为储,但亦是君,君当为民擎天、为民而立,纵染污名,孤,又有何惧?”
安珞看着这样的闵景行,第一次深觉自己春日宴上之举,或许不只是全了她自己忠君之心,亦是为天佑救下了一名未来的贤君。
上一世,越到后来,她了解的越多,便越是无法赞同闵景耀一切均为了争夺帝位的手段,二人之间曾有过多番争执。
闵景耀常言,只要他最终能登上帝位,那么无论他如今所使用的手段如何,最终都只会成为别人赞颂于他的功绩。
失败者在史书之上都不过是寥寥一笔,更别提那些被牺牲、被放弃之人,它们甚至无名。
安珞知道何为成王败寇,亦知晓史书最终所写,皆由胜者而定。
可她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以卑劣之术行其道者,又怎么配言及正道之光明?
阴险诡诈之主,治理不出海晏河清之国,也养育不出方正有德之百姓。
朝中官员多觉太子比之当今圣上还要仁慈,闵景行一党都是认为他太过软弱,是以不配为君。
可仁慈之心未必就是软弱,谁可曾见那软弱者,敢背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