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门的是邹太夫人身边的姜妈妈。
她原是邹太夫人的陪房,最是心腹得力之人,在安府中颇有些威望,便是安珞,从前也要看在邹太夫人的面子上敬她几分。
姜妈妈这一叫,门边负责洒扫的小丫鬟下意识便要去开门。
可她才迈出半步,就感觉背脊一寒,一道凌厉得如实质的眼神,霎地落到她身上。
小丫鬟浑身僵硬的回头望去,正对上一双带着几分慵懒的狐狸眼,当即惊得倒退三步,再不敢去开门。
安珞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没动,见小丫鬟识趣地从门边退开,目光便转而落到了她手中的扫帚上,抬手向那小丫鬟轻招了招,示意她过来。
院外,姜妈妈等了好一会也没见人来开门,她一向被人捧惯了,立时便不快起来。
“人呐?漱玉斋的小蹄子都死哪去了?老太太找大小姐去问话都没听到吗!再不开门,让老太太等的不耐烦了,非扒了你们一身贱皮子!”
姜妈妈的声音越发尖利,但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漱玉斋内的小丫鬟们无一人敢去开门。
洒扫小丫鬟战战兢兢地走到安珞身前,还以为小姐这是要罚她,但还不等她跪下认错,就见小姐向她伸出手——
“扫帚,给我吧。”安珞说道。
小姐这要求实在是匪夷所思,小丫鬟一脸茫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见小丫鬟傻愣愣地握着扫帚不动,安珞微一挑眉,小丫鬟这才如梦中惊醒般,赶紧将扫帚交到了安珞手中。
而此时的姜妈妈左等右等,都不见有人来理会她,一肚子的火就快要压不住了。
砰砰砰砰——
院门被粗鲁地连拍数下,姜妈妈再次拔高了声音。
“大小姐?大小姐!老奴知道你在里面!老太太叫你过去呢,你到底听没听到!?”
她平日里仗着邹太夫人的势作威作福惯了,此时训斥起安珞也是张口就来。
“长辈传唤,你却这样置之不理!如此不恭不孝,这是堂堂大家的风范吗!?”..
“呵……”
轻笑声从院内传来,那溢于言表的轻蔑和讥讽,直听得姜妈妈眉头一皱。
安珞冲着院外扬声道:“姜妈妈既自称一声老奴,想来应该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我为主你为奴,你却对我呼而喝之,如此奴大欺主,这又是身为奴仆的自觉吗!?”
姜妈妈望着那紧闭的院门瞠目。
做奴婢的自是不能训斥主家,但她也不是那等子贱奴,她可是邹太夫人的心腹,这满侯府谁人不敬她三分?
即便做奴婢的被主家骂上两句是常事,可她都多少年没听过这样的训斥了?就是二房家的二小姐,对她也素来是小意巴结的!
反倒是这大小姐,半张脸都毁了,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不成?竟还敢骂到她头上,这可真是要造反了啊!
姜妈妈越想越气,深觉安珞让她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
她阴沉着一张脸,又高声道:“大小姐莫要以为这么说就能倒打一耙!老奴可是遵着老太太的意思前来,自是代表了老太太!老太太为什么叫你去问话,大小姐很该心中有数些,难不成大小姐还想老奴嚷嚷得人人尽皆知吗!?”
“有数?我该有什么数?那场走水我面上烧伤,在养伤期间,我外祖母都特意来了我们侯府三次,祖母与我这儿不过隔着两个院子,倒是一次都不曾来看过我。”
安珞嘴上忙着跟姜嬷嬷交着锋,那边手上却也没闲着。
只见她将扫帚立起,右脚踩住扫把头,右手则握住扫帚杆的上端,也不知她是怎么用的劲儿,只一扭、一拽,就让扫帚头杆分离,拆出一根两指粗细的木棍来。
直看得一旁管洒扫的小丫头目瞪口呆。
木棍在手中翻转了一个圈,试了试手感,安珞又向小丫鬟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将扫帚头收走,口中却是一直未停,继续向院外说着。
“等到我伤养好了,去福安堂给祖母请安,祖母当时说什么来着?哦对了,祖母说我这伤脸状如恶鬼,有碍观瞻,她年纪大了经不起吓,看了我的脸怕被梦魇所扰,让我自此之后,再不要踏入福安堂!我确实不知,祖母今日又为何要见我?”
可叹她上辈子,还真以为她那继祖母真是害怕,也为此更加自卑于自己面上的烧伤。
可实际上呢?能狠心到算计人命的人又哪会是什么胆小之辈,不过是觉得她再没威胁,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下去了。
早在姜妈妈叫门时,院外就吸引到了一些丫鬟婆子们的注意,到现在也很是聚集了一些人,她们虽然不敢太靠近,可也都远远地望着漱玉斋的动静。
安珞这话一出,院内院外的丫鬟婆子们俱是一阵哗然,三三两两地开始窃窃私语。
姜妈妈却是一惊。
那些话确实是邹太夫人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