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样说,潘超立刻惊诧回过头来。
这位人生境遇堪称传奇的西北王殿下,在朝为官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同样是念及母亲,西北王的样子却如此寂寥,潘超还欲再说,想要安慰安慰这位看起来很可怜的西北王。
可林之绪却没给他机会,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天都大亮了,潘大人,本王等了汪将军他们一夜,着实困倦,你也早些休息,有什么话等醒来再说!”
林之绪把潘超一把推进门里。
转过头来还没走到自己卧房门口,就见姜黎一身黑色短打精干地站在廊下,展开笑颜等着他。
“怎么没先回房?”
林之绪走过去牵住姜黎的手。
他的手好像永远都比自己的凉,姜黎掌心温热捏了捏他的手,“等你呢,你方才跟潘超说,梦见过娘亲了?什么时候,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夫妻俩无话不谈。
关于父母,林之绪说的虽然少,但姜黎知道,猛兽舔伤,向来戒备心重,他从未把父母的仇恨放下,可怜的他也从来不知道爹娘的样子。
走进房中,林之绪拉着她在床榻上半躺着,整个上半身都投在姜黎劲瘦的怀抱里,“是梦见了……在金陵城险些被叛军攻破的时候。”
“那梦里的娘亲她长什么样子?”
“很温柔……”林之绪说:“和你一样也很瘦,就像是父亲给她画的那幅小像上一样,她站在梨花树下,抱着我跟说了许多,叫我别这么辛苦……”
“姜黎,楚王谋反,死的人太多了,我怕……将来有那么一天见到父亲……他会不原谅我。”
姜黎呼吸一顿。
密密麻麻的疼痛潮水一样蔓上心头。
林之绪做的那些事,姜黎从来不问缘由,只管站在他身后全力支持,但却从不知道他也有过犹豫,也有过自责。
姜黎这一辈子的,不,两辈子的温柔都全给了林之绪一个人。
手臂像是抱住脆弱婴孩那样,轻轻拍着安抚着林之绪的脊背,“不会的,楚王策划了十几年,为的就是造反谋逆,这一天早晚都回来,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古人那些文绉绉的,她不会,一时也想不起什么好听过的来说,“不是有句话,不破不立,脓疮捅破了,难免会疼,咱们的日子还长,你若觉得心上难安,那就用咱们的后半生补偿便是。”
林之绪抬起头来看她,没哭,眼睛却很红,“娘子,你真是……”
“真是什么?”姜黎挑眉。
林之绪动了动抱紧了她,“将来咱们若是有了孩儿,一定不能交给你来教。”
“怎么呢?我生的孩子我不能教?”
姜黎表情像是生气。
林之绪抱着她紧了紧,“不是,是你肯定会很惯着孩子,我怕他被你教成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
姜黎:“……”
这世道混世魔王可怕么?
再混账的混世魔王,也没有不显山不漏水,玩弄人心与股掌之间的这些朝廷里的官员可怕。
西北王夫妻和刚回来的高大人与潘大人都在休息。
金陵府衙后院,陷入短暂安静。
柳姑娘随着姜黎到金陵来有几日,府衙就那么大,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人,王浩在门口堵了几天,终于趁着院里的人都在睡觉,逮到机会进了院。
“娘、娘子?”
许多日子没见,柳姑娘不似在家里,永远都穿着干活耐脏的粗布麻衣,而是穿着一身妥帖的淡青色襦裙,盘发高高束起,耳朵上坠着一对珍珠耳环。
虽没有太多繁复的打扮,也没涂脂粉,但柔和的面庞还是叫他心中一动。
去往厨房的脚下滞住,柳姑娘回头,目光诧异,“你怎么会来这?”
“我……我,娘子我等在金陵多日了!”王浩脸上有些涨红,像是挂不住面子,“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接我回家?”
柳姑娘语气隐隐有些嘲讽,“接我回去,你娘愿意么?你王家不是有后了么?还接我回去做什么?”
“娘子!你不要这样!我娘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太在意子嗣,太在意我了!”王浩下意识辩解,脚步刚往柳姑娘身边靠近。
柳姑娘立刻就退后几步。
拒绝的神态十分明显。
“她在意你!你就可以娶那个女人回来!那我呢?我算什么?一个不能给你们王家生孩子的摆设吗?”
柳姑娘怅然笑了下,忽然觉得这么争辩也没意思,“算了,那都是过去的事!”
“什么过去的事?”王浩语气着急,“你难道还想着合离的事?”
“你都已经娶了平妻进门,她也如你娘的愿,怀了你的孩子,我自然有理由跟你合离!”柳姑娘道:“王浩,我与你……情分已尽,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