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绪喝了口茶水,笑得云淡风轻,“陆大人,你怕什么,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史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知得失,这话便是当着陛下的面,本王也是能说的。” 陆诤实在是琢磨不透西北王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之绪唇角挂着危险的笑,索性摊开来了说,他起身在书架后的柜子里,拿出厚厚基本账册,推到陆诤跟前。 林之绪道:“这是本王任金陵知府期间,收集的楚王谢安未谋反之前,所兼并侵吞土地的账册,一共良田是三十余万亩,不止金陵周边,其兼并土地范围涉猎江南各地。” “三十万亩……”陆诤此时比刚刚还要震惊。 “是三十万亩,几乎快要顶上两个县的耕地,如此国之大害蛀虫,如今落如此下场,他可半点不冤枉。” 林之绪眸色微眯,冷肃地笑了一声,“陆大人,这样的人,这样的藩王,你还觉得他对朝廷并无反意,是背后有推手,他逼不得已才造反的吗?” 屋子里刹那间安静。 冷汗顷刻间打透了陆诤的脊背,他几乎可以断定西北王定然是知晓了他心中的怀疑。 “殿下……我……” 陆诤的话只来得及出口一半,林之绪忽然走到他跟前,俯下身,周身危险气息全然将陆诤笼罩在内,他轻轻地掸了掸陆诤肩上并不存在的灰,“陆大人,有时候亲眼所见都未必是真的,仅凭一点揣测就在心中暗自定下些什么,未免也太过草率。” “……下官不懂殿下何意?” 陆诤此时此刻,心里百转千回,既忌惮与这个年轻的西北王的威慑,又蓦地想起了他曾仰望过的,朗风霁月的先太子谢昭。 这父子俩简直太不一样了。 谢昭其人宛若明镜,坦荡磊落得叫人自惭形秽。 而他的儿子……西北王,一副温良恭俭俊朗的皮囊下,叫人根本捉摸不透,一身戾气,仿佛一旦触他逆鳞,便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万劫不复,被他玩弄与股掌之间。 “不懂就最好了!” 林之绪抚了抚陆诤的肩膀,笑容转瞬轻容和煦,仿佛那些吓死人的话他从未说过。 他姿态落拓地在陆诤身边坐下,拍了拍桌案上的账册,“这些全都是谢安兼并土地的细账,里面纪录了被抢走土地原本的主人,还有……” 陆诤虎口脱险一般地忐忑看向他。 就听西北王道:“还有这些年被谢安迫害过的百姓,官员,反王谢安所有的罪证全都这里。” 日薄西山,本是燥热难耐的夏日,陆诤神态恍惚地走出金陵府衙,满身冷汗被风一吹,带走他身上仅剩的温度。 陆诤一张脸惨白如纸。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书记官,见他面色有异,立刻上前紧张问,“陆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陆诤脚跟软了下,本是平坦的青石板路,却有一种置身万丈悬崖边上的感觉。 他晃了晃,说:“无事!先回驿站吧……” 第二日,陆诤陆大人,尚在梦中,胡子都没来得及刮,就被西北王府来的侍卫,提溜出温暖的被窝,踏着露水赶着最后一丝朗月踏上了台州地界。 “西北王殿下,请为我们做主啊!” “西北王殿下,我家!我家原有水田十七亩,现在就剩下三亩地,连全家老小的肚子都填不饱……” 台州府衙跟前挤满了百姓,把街道站的水泄不通,官兵持刀把手林立在府衙两侧,拱卫西北王殿下的安全。 可即便这样,磕头痛哭,想要为自己讨个公道的百姓,仍旧凄惨地哭叫连天。 府衙前的状况令陆诤一头雾水,“殿下您这是……?” 林之绪淡定坐在八仙椅上,眼眸盯着了吗?” 陆诤道:“都看了,下官没想到,谢安贤王的名声下,竟是对百姓这样恶毒不折手段!” “都看了就好!”林之绪道:“今日本王就要把那些被谢安夺走的土地,全都物归原主全回去!” “您……您说什么?” 陆诤已然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王爷,你……” 朝廷对待圈地自拥,贪污的官员,自有一套流程法度来处理,便是将贪墨官员抄家,也没有不经过朝廷审问,直接物归原主的先例。 陆诤震惊地道:“您这样做恐怕于理不合!” “是于理不合!” 林之绪语气淡然,仿佛把所有一切都置之度外,他对陆诤露出个极度俊朗魅惑人心的笑,“这次我会打着皇兄的名义来做,所以……陆大人,你也来替本王做个见证,来日回了京城,若是惹得皇兄生气,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