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月之内,金陵城内,就驶出三两囚车。
与前两次潘超与刘志仁不同的是,这次金陵城百姓反应格外强烈,一桶桶的开水泼向囚车,烂菜叶子石头那些都是最轻的。
群情激昂,滔天恨意,大理寺的捕快拦都拦不住。
姜黎红着眼眶站在一处二楼,两眼死盯着囚车,她难掩哽咽地道:“不应是这样的,他不应该有这样的下场……”
死守鸡鸣关,火烧百姓的桑苗田,他任由骂名背负,所做的却没有一样是为了自己。
林之绪此刻心里也跟被刀绞了一般,十分沉重,他道:“小春、启年,你们跟着囚车要一路护送他到京城,白亭云乃是国士,宁可看着他利落的死了,也不能叫他被人侮辱了去。”
燕小春、范启年应了一声,转头消失在二楼。
囚车走了一路,老百姓跟了一路,人群追到金陵城外,白亭云一身白衣已然没发看了,他的额头被石头打破鲜血直流,一双腿被开水泼过,裤子黏在腿上隐隐浸出血迹。
汪曾宪带兵回城,远远地就见一群人浩浩荡荡举在一起。
他以为是城内有出了什么乱子,并未太过理会,进了城,他想起来跟林之绪的夫人,还有武艺要切磋。
汪曾宪在海上打了两天海寇,浑身热血还没散干净,就想趁着这股子尽头,找人好好过上几招,到了金陵府衙,恰好碰见林之绪夫妻刚回来。
姜黎的眼圈隐隐红着。
见了汪曾宪之后,泪滴直接绷不住砸了下来。
汪曾宪被她弄的一愣,还以为是人家两口子出了什么矛盾,“林大人,林夫人,本来还想找林夫人切磋一下,看来我今日来的不是时候。”
任是心中钢铁心肠,在同为军人的身份下,亲眼见到白亭云最后落得个这样的结局,姜黎也忍不住心中悲恸,“汪将军……”
她语气悲伤难捱,“白公子,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汪铮宪怔忪一瞬,眼睛一眨未眨,这时候好像连风都是安静的。
霎时间周身血液几近凝固,他张了张嘴,语气木然地问道:“带、带走了?大理寺的人为什么要把阿云带走?”
林之绪拿出白亭云交给他的青铜印章,尽量简短地说了,净军抵抗犬戎大军,还有火烧桑苗田跟岁贡的事。
汪曾宪瞬间如遭雷击,表情近乎裂开,暗红血气直冲上脸,竟是一口鲜血噗地直接吐了出来。
“汪将军!”林之绪急急喊了一声。
姜黎也被他突然吐血吓了一跳。
只见,汪曾宪身体晃了晃,抬手止住林之绪,“我没事,林大人恕我失陪了,阿云还在等着我……我要去找他。”
他摇晃着爬上马背,背影很快消失在眼前。
“你说,他这么追出去能有用吗?”姜黎望着一人一马消失的方向,难过地道。
林之绪道:“有没有用尚说不清,但白亭云心里肯定会好受一些。”
汪曾宪一路风驰电掣追到码头,河面上押送人犯的官船早已行远,他悲痛万分地站在码头上,望着河面上的一个小黑点泪如雨下。
官船后面缀着一艘打渔的小船,正是燕小春他们花了二十两银子着急从渔民手中抢下的。
白亭云这种忤逆朝廷,火烧百姓田地以至百姓造反的重犯,就算是进了船舱刑枷也不得卸下。
木头制成的刑枷重有八十多斤,只不过小半天的功夫,他的肩膀就已经磨出了血痕。
大理寺的捕快,坐在船舱里瞧他眯着眼快要睡着的样子,忽地一碗茶水直接泼到了白亭云脸上。
“像你这种阉人也知道疼?”
押送犯人的是两个大高个,一个络腮胡,一个身型略微旁一些,泼茶水的那个正是胖一点的捕快。
官船上供应吃喝,络腮胡吃着白面馒头,夹了两口咸菜嫌弃道:“就这种没人干的苦差事叫我们来,平日里吃吃喝喝从轮不到我们!”
“还不是托这个阉人的福,奶奶的,金陵到京城那么远的路,有一半的路都要靠两只脚走。”
胖捕快越骂越生气,竟起身走过来,在白亭云身上狠踢了几脚,“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死阉人,你们也有今日!”
白亭云满身伤疤,被烫坏的腿上钻心地疼,他闭着眼任由拳脚相加,始终未发一眼。
连求饶也未曾。
络腮胡见胖捕快打的差不多了,出言阻止,“差不多行了,这些人指不定哪天又得势呢,真得罪狠了,到最后吃亏的还是咱们!”
“你说的对!”胖捕快嘿嘿笑了两声,一把狠揪起白亭云的头发,“你看这死阉人长的比娘们还白,哎,你说想他这样被绞了下半身的,是站着撒尿还是蹲着撒尿?”
两个差役互看一眼,看懂彼此眼中的下流,忽地一起朗声大笑。
那小声宛如淬了毒液的刀子一样在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