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绪,起身吧!”
风乍起,卷起衣袂翻飞,周敬虔的几缕银发挡住担忧的目光,“我知你投在太子门下,心中有抱负,太子为人方正处事公允,他既然以你为先驱,想打乱这棋局,老师也会为你定心。”
“退耕养珠,虽被陛下视为国策,但朝臣们心中都清楚,那不过是镜中花,虚幻而已,但政令下达,落在你肩头做的好是本分,做不好就是你的错处!”
“之绪啊……”
周敬虔身体已然老迈,脊背隐隐佝偻,“老师会为你在京城撑起一片天,你且放心去做,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即便是天大的窟窿,只要你安心辅佐太子殿下,我都会护佑你周全。”
林之绪恭敬地听着。
但听到辅佐二字,温润的眼眸骤然冷淡,所有温度都在瞬间隐匿,叫人看不出情绪。
“老师说的学生谨记。”林之绪淡然回话。
这份处变不惊的态度,叫周敬虔心下不安,他不错地盯着这张与谢昭极其相似的面容,许久之后悠然长叹,“之绪啊……人活着要明白,知其不可得而安之若命。”
“许多事压在心上,挂碍太久便成心魔,最后难过痛苦的还是你自己……安乐平安一生,岂不是更好?”
到了此刻,周敬虔几乎已经不在试探。
而是挑明了说,想看看林之绪对于谢昭的死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林之绪仍旧面容恬淡,仿佛将一切的事情都看开了,他唇角噙着笑,悠然地道:“老师过虑了,我从乡野走出来,虽有报复和志向,却也明白时也命也,一切事物不论人和事都有其发展的规律。”
他道:“心怀宽广,天大事落在心头也是一隅,之绪不会妄自菲薄,也不会轻言放弃,还请老师安心。”
风又起,卷落山间槐花,落在林之绪肩头。
他就那样孑然而立,站在周敬虔的面前。
仿佛一切都摊开在外,任由他去猜测打量,不论周敬虔对他做了何等打算,他都会坚持己见一条道走到黑。
“你既如此想,那老师便不再多劝了!”
周敬虔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浙江巡抚也是我的学生,若见了面,你该叫他一声师兄,我知道朝廷无力支援金陵灾情,钱粮方面若是紧急,你可先从他哪里借。”
“多谢老师,替之绪思虑周全!”
告别周敬虔,走出十里亭的瞬间,林之绪的唇角平直了下去。
宋刚为人刚直,宁折不弯,把他放在清河县令的位置上,是他事先就想好的。
高复生依附他从吴州而来,完全听命与自己。
虽是两个不起眼的县令。
但金陵已然成了各方势力,虎口下的肥肉,寒门党首有自己的盘算,世家老派阉党对这块肥肉虎视眈眈。
但他亦有自己的打算,谋算布局,一切都要从金陵开始。
他们从北京开始马车陆路行了三天,杀光了薛颖派来的锦衣卫番子,到了船上第一晚,觉还没睡踏实,船舱里又潜进来杀手。
上了船姜黎就跟被人夺舍了一样,脸色煞白躺在床上,一动就吐,搏命而来的杀手全都是范启年他们几个解决的。
这次的杀手不同于京城,全是金陵那边派来的,燕小六他们仔细搜查完船舱,把尸体一个个扔进水里。
宋刚脸色泛白,惊魂未定,扶着桅杆闻着血腥味,苦胆好悬没吐出来。
他旁边的高复生贴心地送上水袋,“喝一口水压一压。”
最后一句尸体扔进水里,溅起无数水花。
宋刚抚了抚剧烈跳动的心脏,“这么多番子都是来杀我们的,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此去金陵,宋刚早已做好了丢命的准备。
可他一点都不想,什么都没替老百姓做呢,就魂断锦衣卫的刀口之下。
都是执笔的书生,高复生虽然在京城小院见过几次暗杀,但这种事,就是经历多少次,都忍不住心惊后怕,他道:“锦衣卫的番子,在京城就动过好几次手,听之绪说,应当到了金陵就会好些了。”
“在京城就动过手?”
“那这么多次,你们都是怎么挺过来的?”宋刚吃惊,怪不得林之绪之前说,金陵是他最后一条活路,林之绪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高复生心中唏嘘,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当初被林之绪从吴州招来是上了贼船,还是奔着前程了。
“就那么一路杀出来的。”他指了指甲板上抱着刀的几个孩子,“你看,这几个都是之绪夫人当弟妹养着的孩子,要是没有之绪媳妇,还有这几个伸手了得的孩子,你跟我还有之绪,还哪有命当官,早都去阎王殿哪里报道了!”
林之绪的夫人,是千古以来第一个研究出人工培育珍珠的人。
她还在京城满地勋贵当中,跟当朝丞相府、将军府合伙开了酒楼,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