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收起杂念,直视任平生蕴含智慧的双眼:“老先生但讲无妨。” “一直以来,有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我。” 任平生发出一声长叹,环目四顾,指了指周围的学生:“普通人与武者之间,究竟应当如何相处?” 林重一言不发,安静听着。 “武者拥有强大的力量,在社会上,比普通人更具竞争优势,对于这一点,林小友应该不会反驳吧?”任平生沉声道。 林重点了点头,脸色古井无波,让人无从揣测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其实他已经猜到任平生要说什么了,不过出于对老人的尊敬,并未开口打断对方,依旧耐心聆听。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无论哪个时代,如何管控武者这一群体,对上位者来说都是巨大的难题。” 任平生仿佛回到了讲台上,在林重面前侃侃而谈:“我看过一份调查报告,每年至少有数万普通人,死于武者间的各种冲突,而且这一数字正在逐年递增,再过几年,甚至可能突破十万大关。” 说到这里,任平生的语气变得十分沉重,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比起任平生的忧心忡忡,林重的反应可谓平淡,他早已见惯生死,区区言语实在很难令他动容。 “林小友,我之所以说这些,不是让你放弃身为武者的尊荣和骄傲,而是希望你向着高处攀登时,能偶尔看看脚下。” 任平生一脸恳切地道:“穷者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倘若将来某一天,林小友登上武道之巅,请你千万不要忘记自己习武的初衷。” 听完任平生的讲述,林重表情不变,心中却肃然起敬。 这位老者虽然只是普通人,并不具备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伟力,但忧国忧民的襟怀却超过了绝大多数武者。 “老先生放心,我不会忘。”林重斩钉截铁道。 “那就好,那就好。” 任平生看出林重没有说谎,而且以林重现在的身份,也丝毫没有那样做的必要,顿时老怀大慰,连连点头。 接下来,任平生继续陪着林重聊了一会儿天,直到一个老师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才告辞离去。 作为东海大学的校长,每次迎新晚会召开之时,任平生都必须上台发言,这是他的责任和义务所在,不能假手他人。 任平生前脚才刚离开,杨盈和关薇后脚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此时舞台已经准备完毕,观众席上人头攒动,里里外外到处都是学生,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耳内,一派热闹气象。 两名少女猫着腰,避免阻挡后排观众的视线,飞快跑到林重身边。 她们脸上化了淡妆,在远处的灯光照耀下,明眸善睐,粉靥如花,一个浑身散发出青春活泼的气息,一个愈发显得清丽绝伦。 “林大哥,快快快,跟我们走。”关薇抓住林重的大手,不由分说,把他往舞台后边拖,口中连声催促道。 林重端坐不动,稳如泰山:“去哪里?” “当然是去后台呀。” 关薇急得直跺脚:“表演开始之前,还要换衣服和化妆呢。” “好吧,给我两分钟。” 林重拍拍关薇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看向吴世铮,目光平静深邃,难辨喜怒,带给后者无法形容的压力。 吴世铮身体一震,猛地从座位上站起。 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不由讪讪一笑,复又坐下,正色道:“林先生,请问有何吩咐?” 林重淡淡道:“吩咐不敢,只是有几句话跟你说。” “请讲。” 吴世铮上身前倾,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适可而止,过犹不及。” 林重语气不疾不徐,声音凝成一线,准确钻入吴世铮耳朵:“我无意插手你跟苏月之间的争斗,不过,希望你做事能留一线余地。” “我明白了。” 吴世铮不是笨蛋,恰恰相反,他绝顶聪明,很快便听出了林重的言外之意,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既然林重阁下发话,那我立即收手,不再和她作对。” “谢谢。” 林重礼貌颔首:“我欠你一个人情。” 说完这句话之后,林重便跟着两名少女离开观众席。 吴世铮看着林重远去的背影,面孔涨红,呼吸加粗,两只眼睛熠熠生辉,心情激荡不已。 一个丹劲大宗师的人情何等宝贵,哪怕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