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宁一案的主审法官姓宋,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顶仅有的毛发就像入冬的柳树。此时正戴着高度近视镜低头看谅解书,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着对面的二人,又低头看了谅解书称赞道:“坦率的说,这份谅解书是我见过所有谅解书中写的最好的,称之为标杆也不为过。王楠先生,你的文笔还真不错,为了替被告人求情,你也是用心良苦啊。” 王楠没听出法官的讥讽,自然是不会随意接茬。在来法院之前,杨洪特意叮嘱他少说话,更不能跟法官斗嘴,多让律师说话,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妥会影响胡宁。王楠看了律师一眼,律师会意,微笑着问法官:“宋法官,没事的话我们可以走了吗?” 宋法官摆了摆手:“请等一下,我还有个问题想问被害人,我是本案的主审法官,要了解清楚案情。孙警官找过我多次,你们的情况我多少也了解些,孙警官说过曾不止几次地恳请过王楠写谅解书,但每次都被拒绝。今天你们的举动很反常,我想知道现在王楠突然写谅解书了,是真实意思呢,还是另有打算呢?” 律师想替王楠解释,但宋法官的问题很刁钻,确实不是自己能够代替的。经过权衡利弊,律师内心很为难,如果不假思索的贸然开口,不仅会让法官怀疑王楠,万一被误以为律师有作伪证的动机,引火上身了,可就划不来了。 王楠见律师迟迟不肯开口,就知道这一关别人代替不了了,得自己来,就把杨洪的叮嘱抛在脑后,化被动为主动出击:“宋法官,你的问题很古怪,你是怀疑我的动机不纯,还是在质疑侦查机关的办案能力?你怀疑那班警察跟我没关系,大不了你笔头子动两下,退回补充侦查就行。你怀疑我是要有真凭实据的,你怀疑我在袒护胡宁?搞笑吧你!懒得跟你废话,谅解书我有权收回来,还给我!” 宋法官脸上微微发红,好嘛,我堂堂的审判长,让你这么个毛头小子颐指气使的训斥,你算老几?律师觉察情况不妙,再坐着当观众就是缺心眼了,他站出来说:“王先生您先别激动,宋法官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想了解案情。万一您是受到他人胁迫或者在重大误解清的情况下写的材料,是没有法律效力的,并不是怀疑你的动机。” 王楠盯着宋法官手里的谅解书迟迟没有发言,宋法官看出律师是在给他找台阶,又一想,既然能底气十足的跟我吆五喝六,应该不至于串通被告人;如果有串通的话,逻辑上也说不通,王楠应该恨不得胡宁这辈子出不来才对,大概是孙警官工作做通了,见好就收,顺坡下驴得了。 想到此节,宋法官换了个口气说:“王先生,先别激动,既然能确定是你的真实意思,我就想了结,你出于什么想法突然改变你之前的态度了?” 王楠也不笨,既然宋法官松口了,揪着不放也没意义,就回答说:“算是行善积德吧。我和我的女友,就是刘佳,先前被胡宁利用的那人,我俩出去旅游的时候见了大师,大师劝解我要行善积德,算是为了自己或者以后的子嗣积德,我和我家人都信命,有了大师的劝解,我回来想了好一阵,这就想通了。对了,还有孙警官的功劳,要不是他成天在我耳边嗡嗡嗡,我也不会写的。刘佳和胡宁其他情况我就不用复述了,孙警官的笔录里面有记录。” 看着宋法官频频点头,王楠追问:“宋法官,你对我的回答还满意吗?”宋法官反问道:“王先生,我满意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据。你的回答还算比较合乎逻辑,那对我和本案件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王楠认真想了想说:“我希望社会能够再给胡宁一个机会,希望宋法官也给他一个机会,我已经原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