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凌河堡。 刘兴祚伫立在一堵断墙上,眺望前方。 黑暗中,建奴斥候骑兵来回游弋。 两三里之外,就是灯火通明的建奴大营。 刘兴祚苦涩地一笑。 崇祯元年,刘兴祚诈死归明,在皮岛任参将。 去年九月,刘兴祚偕弟刘兴贤来锦州,与袁崇焕商议军机。 因秋天风高浪大,没能返回皮岛。 十月底,建奴绕道蒙古,越过长城奇袭京畿。 宁锦为之震动,刘兴祚请命驰援。 却由于是降将,得不到袁崇焕信任,被留在了锦州。 孙承宗接任蓟辽督师之后,刘兴祚被留下,安排他驻守大凌河堡。 大凌河堡只是一座小城,距离锦州仅有六十多里。 由于建奴以前多次攻打,城堡的城墙被多次摧毁,仅剩下墙基。 刘兴祚带着一千多兵卒,任务就是重新修建城墙。 孙承宗改变以往的经辽方略,一边收缩防守,一边派出小股兵马袭扰建奴。 刘兴祚请命出击,得到准许后,率领部下离开大凌河堡。 他自幼在辽东长大,对地形以及风土人情极为熟悉,并且在建奴汉军中,有很多旧部。 凭借这些优势,刘兴祚伪装成建奴汉军。 竟然被他一路混到了辽东腹地,并奇袭马鞍驿堡成功。 马鞍驿堡是咽喉要地,距离建奴都城沈阳不远。 此时竟被明军攻破,引起沈阳城内人心惶惶,建奴高层震动。 皇太极又惊又怒,派出大军进行疯狂围堵。 刘兴祚本打算一路退到海边,那里有接应的东江镇明军。 然而被激怒的皇太极,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早就派出重兵封住了退路。 刘兴祚迫不得已,只能带兵四处转战,最后硬是跳出了建奴包围,撤回到大凌河堡。 皇太极这次给建奴军队下达了死命令,不见刘兴祚首级,绝不收兵。 刘兴祚刚撤回大凌河堡,建奴三千铁骑趁夜追到,将其围困。 刘兴祚此时手下仅剩下三百多残兵,并且个个带伤,精疲力尽。 加上大凌河堡的城墙,仅修复了一人来高,哪里守得住? 等天亮之后,建奴就会攻破城堡,刘兴祚和部下插翅难逃。 刘兴贤在一旁叹道:“哥,咱们这次怕是要埋骨这里了。” 周围的将佐无不面露绝望之色。 “已经派人向锦州求援,天亮的时候,援兵应该会到了。” 刘兴祚在心中叹了一声,这种安抚军心的话,连他自己都底气不足。 “哥,援兵能来吗?” “建奴把咱们这些辽东汉人当猪狗,袁崇焕也不相信咱们。” “守锦州的祖大寿是袁崇焕的心腹,更不把咱们当回事,他们又怎么可能来救咱们?” 刘兴贤越说越怒。 周围的将佐既是愤懑,又是绝望。 “住口!” 刘兴祚厉声呵斥。 “即使没有援兵,那又如何?” “从古至今,哪个能不死?” “我刘兴祚俯仰无愧天地,死又如何?” “身为汉人,能为大明战死,死有何撼?” 刘兴祚斩钉截铁的一番话,让众人脸上的绝望之色,化作了决然。 刘兴祚接着笑道:“咱们这次都快打到沈阳城下,跟那冠军侯霍去病也差不多,史书上肯定会留下一笔,即使是死,也算是大赚了!” 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活跃起来。 “我杀了五个建奴鞑子,本钱早就赚够了!” “我杀了三个,也不亏!” “他娘的,我亏死了,到现在连女人是个什么滋味都没尝过!” …… 一名将官说道:“临走之前,听人说朝廷正在修建忠烈祠,战死将士的灵位都会放在忠烈祠里面。”.. “是有这回事,听说就建在太庙边上。” “不知道咱们死后,会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刘兴祚一阵默然。 朝廷即使真的建忠烈祠,又怎么可能轮得到他们这些降将? 也罢,但求问心无愧就行! 不知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