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尔泰是在一片焦土之上找到她的。 他一开始以为那是个死人,安格尔泰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仍未撤退的人,但紧接着,他看见了那具“尸体”微微颤抖的手。 她还活着。 不经任何思索(这对于安格尔泰几乎是罕见的),安格尔泰将她带进了怀言者的医疗舱,而他怀中的女子在一路上自然收到了其他怀言者的目光。 这位女士显然对怀言者存在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吸引力,她枯瘦而蒙灰的脸庞具有着魔力,让人感到……宁静。 身穿灰甲的巨人聚集在医疗室的外边,人们越聚越多——怀言者现在被遗弃了,被神皇,被他们的原体,没有人向他们解释,没有人向他们下令,除了令人生厌的极限战士一直在呼叫他们对接难民,大部分的怀言者现在处于闲置的状态…… ……而且惶惶不安。 一般来讲,怀言者内部的信仰动摇会由军团牧师解决,但在荒诞的现实面前,牧师自己都已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地步……更何况首席牧师艾瑞巴斯已经被处决,其他的牧师自然在战斗兄弟的那边失去了自己应有的信誉。 人们希望祷告,却担忧自己之前的祷告是否正确,如果先前的信仰出现了纰漏,那么他们又该行什么? 他们需要有人告诉他们该做什么,而不是仅仅停留在此处,受罚也好,赎罪也好,但没有人来指点他们,他们的原体都已自顾不暇,难以自救。 在大局混乱,人心惶惶的局面之下,需要有人站出来,虽然安格尔泰并不想作为一个领导者,但由于他是第一个起身的战士,冥冥之中,他的兄弟们都在看着他。 头盔之下,安格尔泰自嘲地笑了笑,他感觉医疗室外人们的目光都快射穿他了。 他蹲下来,在医疗舱前摘掉头盔——药剂师告诉他这位女士快醒来了。 昔兰尼的睫毛颤了颤,下一刻,这位女士睁开了她的眼。 她缓缓起身,茫然地看向四周,安格尔泰突然意识到,她的眼睛并没有对焦,一层失真的白雾笼罩着她的双眼。 她失明了。 但鉴于她经历过的一切,或许仅仅是失明就已经是万幸。 “有人吗?我在哪儿?” 昔兰尼迷茫地发问,她发觉她的身下并非烧焦的沙土,而是布料。 紧接着她周身的黑暗中响起了沙哑的声音, “女士,你已经没事了,你现在在怀言者的医疗舱内接受治疗——虽然你看起来失明了,你叫什么名字?” 怀言者? 昔兰尼愣了愣,然后她发问,安格尔泰感觉她在努力地试着将自己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我叫昔兰尼,天使,你们的盔甲是什么颜色的?” “灰色。” 灰色的天使,昔兰尼抿了抿她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笑容。 “我等到你们了,天使。” 安格尔泰沉默了片刻,然后他谨慎地发问, “我叫安格尔泰,昔兰尼,你说你在等我们,在完美之城的不远处,为什么?” 昔兰尼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她颤抖着发声,希望天使相信她的话语, “我……我……” 昔兰尼不安地颤抖着, “我看见了祂,祂……祂希望勇者见证这一切,完美之城的焚烧需要有人见证——而我是被选中的。” 她听着对面的沉默,呼吸声响起,并无其他声响。 “你见证了它——然后呢,你又将说什么,如果祂真的希望你诉说些什么?” 安格尔泰平静地问到,实际上,这位怀言者忠于自己的父,反而对宗教。又或者说是神皇,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一分钝感,他也因此常被牧师兄弟训诫。 昔兰尼张了张嘴,她感觉语言在舌尖翻滚,真言刺伤她,为她带来未来未知的苦难。 安格尔泰睁大了眼,他依旧半跪在地上,但昔兰尼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了,就在怀言者的面前,她灰白的眼中流出泪水。 “我看见了真相……祂仍……他仍允许你们信仰。” 她说,她想起祂眼里的悲伤。 没头没脑的话,但安格尔泰却莫名感觉自己内心的某处松了口气。 —————————— 帝皇执子的手一顿,他对面的马卡多担忧地看着他,而另一旁的哈迪斯也探过来目光。 “怎么了,尼欧斯?” 哈迪斯大咧咧地说,丝毫不顾马卡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