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锵锵听不懂瑞典语,但他看明白了对方的手势。 “我是董锵锵,你是谁?”他的双颊浮现出两坨高原红似的痕迹,那是酒精上脸的表现,但董锵锵却觉得自己似乎没刚才那么燥热了,他不知道是酒精的挥发带走了体内多余的热气,还是湿冷的寒气消耗了他更多的能量。 “是董锵锵先生吗?我是斯德哥尔摩警察局的埃里克森警长。”听到董锵锵用英语作答,对方也立刻换成了英语,“搜索暂时还没太多进展,我们会重新部署相关安排。如果你再收到任何跟案情有关的信息,请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埃里克森的语速极快,董锵锵酒喝得太猛,威士忌的后劲儿一反上来,他的脑袋就变得嗡嗡的,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估计是和杜蓝告诉他的事有关。一瞬间他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把手机放到嘴前,直接冒出一句中文:“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猛地听到外语的埃里克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请你用英语再说一遍。” “我说……”董锵锵用英语大声嚷道,“祝你新年快乐!”说完他直接按掉手机扔进了兜里,仰头又是一大口酒。 “看那个年轻的醉鬼!大白天就喝酒!”有环卫工人嘲笑着冲董锵锵挥了挥手,不怀好意地哄道,“再多喝点儿!最好冻死你!” 之前提醒董锵锵手机响的那名上了年纪的环卫工人显然有更高的道德感,他拦住他的同事继续胡说八道,指挥着扫雪车和撒盐车沉闷地驶向了街道的另一个方向。 董锵锵根本听不懂对方的瑞典语,他也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对方嘲笑,他龇牙咧嘴地冲对方挥舞着手中的酒瓶。“所有劳动人民新年快乐!”他的声音淹没在一片机器的轰鸣声中。 他扶着墙跌跌撞撞地朝酒店的方向走去,迷离的目光从街道两侧的墙壁上滑过,空中细小的雪粒把他的脸颊打得生疼,也让他清醒了不少。 当发现自己走反了路时,他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把角。没等他找到人问路,一股腥臭感从他的喉咙底部涌了上来。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胃在收缩,而呕吐的欲望却在奋力地撕扯着他的胃神经。他屏住气,快步跳到路旁,一手扶墙一边大口咽着冷空气,试图将呕吐反击回去。 但他的尝试终究还是失败了,大片的黄色液体从他的鼻腔和口腔里喷了出来,他急忙用手捂嘴,同时慢慢跪到地上,好像被烫熟的虾把身体蜷了起来,而那些呕吐物顺着他的手指缝流到了他的衣服上,又滴到了地上。 “妈妈,那有一个醉鬼,好像是外国人……”他的耳旁响起一个充满稚气的声音,他费力地抬起头,正好撞见一个金发碧眼的洋娃娃一脸惊恐地瞪着他。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想要表现出友好,谁知更多的胆汁顺着他的嘴角淌了下来,整张脸变得比笑之前更为可怖。 没等洋娃娃吓出声,洋娃娃的妈妈“嗷”的一声跳了出来,用手一把呼住洋娃娃的眼睛,一脸鄙夷地骂了董锵锵一堆听不懂的话,拉着洋娃娃一溜小跑地离开了。 由于没吃早餐,所以吐完了胆汁董锵锵就没什么其他可再吐的东西了。除了嘴里还有股腥气,恶心和醉酒感都随着呕吐物消失殆尽。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靠着墙壁一点点地坐了起来,仰望天空时才发现太阳被风雪褪了色,变成了一个淡银色的圆盘。 他一动不动地久久凝视着太阳,像个虔诚的祷告者,直到一小时后才被路过的女巡警注意到,而此时他的头发、胡须和衣服上都已经落满了雪。 “你这样会冻死的。”女巡警摇下车窗才看清董锵锵是外国人,她好心劝道,“赶紧回家!你知道自己住哪吗?” 董锵锵木讷地点了点头。 “上车。”女巡警推开车门,“我送你回去。” 房间里还是一如既往地燥热,董锵锵出门前大开的窗户并没将室内的温度降低多少。他机械又颓丧地把羽绒服甩到了干净的地毯上,顾不得脱鞋,头一歪便栽倒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浓浓的困倦中隐约听到了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难道杜蓝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感到自己的思绪正在飘出身体。 就在他浑浑噩噩犹豫要不要起床时,一个冰凉柔软的东西贴到了他的脸颊上,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抓,但手刚抬起,冰凉的东西便从他的脸颊上消失了。 好真实的梦,他在心里感慨着,还是我已经醒了?他轻声问自己。 没容他分辨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他的两个眼皮就被刚才那个冰凉的东西粗暴地掀开,紧接着一道光照向两个眼底,不到两秒光又消失了。 “感冒还没好利索就敢喝这么多酒?”杜蓝的责怪里带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不要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