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城以北,是自西向东流去的雅水。
兴城东南,是绵延至几乎与南疆群山相连的大古山脉。
所以安阳武卒大军离开兴城东去之后,要穿过这山水之间的一条狭长地带,才能进入安阳郡地界,抵达与兴城相对的大城,古城。
安阳武卒是重甲步卒,不同于撼山军那种行走城墙一般,大块结构都是整体浇筑的钢铁重甲,安阳武卒的重甲则是以鳞状甲片为主,在肩颈腰腹等重点部位辅以兽形护件,不但不会太过影响武卒的战斗动作,能够起到的防护作用也绝对不弱,甚至还更为精致美观。
铠甲之下还有棉甲,此时距离大军离开兴城时间尚短,一样才刚经历了兴城那样的狂风暴雨,除了少数晋入三境的武者军官可以运起真气将棉甲蒸干,绝大多数武卒们的棉甲还处于浸湿的状态,可即便如此,大军行进间,队形仍旧齐整,速度也并不慢,可见这一支军队的素质。
在大军之中接近最前方的位置,有一支百人骑兵,这一支骑兵同样身着重甲,他们的战马体格高大异于常马,装备精良配置齐全,完全不弱于寻常离郡轻骑分毫。
骑兵之前,还有百骑。
百骑之中为首的是仍旧穿了玄色礼服的安阳郡太守晏思语,以及一身锦缎华服的中年人,离郡客卿苏一鸣,其余则是数十面容肃穆的蓝衣人,以及数十个新近成为安阳郡护官的中三境修士。
此时的苏一鸣正在打量队伍前方的武卒,就听身边快过他一个马头的晏思语抬起马鞭指向前方道,“苏先生你瞧,再往前走一个时辰,就能到了永昌郡与我安阳郡的交界处,那里是大古山脉延伸出来的最北端,也是两郡之间这一片狭长地带里最窄的一处地方。”
苏一鸣回头看向晏思语,只见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抬起马鞭,腰背挺直,姿态昂扬,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模样,便即笑道,“背水靠山,却是一处上好的埋伏之地啊”
晏思语闻言,举着马鞭的手就顿在了半空,他随即收回马鞭侧头看向苏一鸣笑道,“苏先生说笑了,那一处所在距离我安阳郡的古城不足百里,何人敢在那里设伏我们何况我安阳武卒也是训练有素的强军,真要背水一战,不惧对上任何来犯之人”
苏一鸣点头赞道,“太守大人果然是真豪杰。”
晏思语笑着摆了摆手道,“苏先生不必如此捧我,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你与洛太守皆是担心晏某经此一役,一蹶不振,只是晏某到底在这太守的位子上坐了多年,享得了富贵,自也吃得起挫折,此番确是在那云百楼有心算无心之下吃了些亏,下次,便没有如此好事予他了。”
苏一鸣收敛了笑容拱手行了一礼道,“正是此理,却是苏某与我家太守大人杞人忧天了。”
晏思语哈哈大笑,那笑声传遍四周,被许多蓝衣人和中三境护官们看在眼里,“原来你们两个竟真的担忧过此事,哈哈哈。”
他笑了好一阵才慢慢停下,将马鞭套在手腕上,双手随意的抓住缰绳,仰头看着天边厚厚的乌云,“如今的安阳郡确实遇了挫折,但在本太守看来却不是兴城,兴城之事到底还算不上什么,当时虽也有些气愤,气愤过后便就罢了,安阳郡真正的挫折,在南疆,在第一道防线被破,在元河以南落入南夷之手,在数百万子民迁徙北上,这些事,才是真的不易。”
苏一鸣认真的听着,没有再次开口插话。
晏思语却不知为何,好像就要大大方方在这大军行进之间,掏心掏肺的与他谈一场般,全不在乎四周众人听到,“苏先生有所不知,我西南汉州原本有四大边郡,当然,如今只余其三,只说这四处所在,数百载以来始终为妖夷侵扰,可事实上,安阳和安陵两座边境上承受的压力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永昌,更不必说离郡。”
“所以,天长日久,我安阳的将军们,从上到下便都认定了一点,南夷之祸乃是小疾,便是再如何猖獗也绝破不了第一道防线,于是乎,所谓第二道防线,愣是经过了九百载的时光,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立起来,”他轻叹一声道,“归根结底,是我们自己大意了。”
“魏长河为此死了,好像他死了就能平息了那些挫折带来的骂名,可他错了,我不想让他死,也不在乎担什么骂名,我只想要一个陆东风一样的人站出来力挽狂澜,解决那些问题,可魏长河不是陆东风,或者他曾经是,最终,变了吧”晏思语语气低沉,腰背却一点都没有弯折,“可没有了魏长河,我安阳郡难道就真的出不了一个陆东风”
“难道我压下所有声音厚葬魏长河,将他想要以死消除的骂名主动背上,卧薪尝胆之后,就不能拥有一个陆东风”他握紧了缰绳,头颅重新高昂,“难道我安阳郡断绝了所有的自大和所有的侥幸,上下一心破釜沉舟,重金重赏之下,就不能出得一个陆东风”
“我安阳郡数百载积累仍在,我安阳郡数千万子民仍在,常州山北郡,丢了同城以北便算是折损了半数气运,只能被山南郡一口吞了,我安阳郡虽说也丢了差不多大的一块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