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颜城,洛府。
客房之中洛川与来访客人以及老车夫三人落座桌旁,那体型魁伟的银甲大汉和全身覆盖在黑色斗篷之下的神秘女人则退到厅堂之外。
“当年你还小,大概也只记得每年过年,都会有个糖葫芦叔叔来家里看你,后来你大了些,他就再没有来过,即至去年你都还曾问起过他,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到底他当时的身份已然有些不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老车夫江伯给来访的客人倒上茶水,扭头对洛川道,“如今你知道了,那个让你骑在脖子上玩耍的糖葫芦叔叔,便是他赵无忌了。”
洛川只是看着赵无忌回忆,童年的记忆似乎有些模糊,又似乎过于清晰,“当年的糖葫芦叔叔,也老了许多”
赵无忌冲洛川笑笑,也不顾及什么身份,就那样自然而然的伸手在洛川头上摸了摸,一如他小时候,“我们老了,你也大了,没有看着你一点点长大,我有点遗憾,可看着你从中京城回来又一路从离城去到西固关,有觉得欣慰,我没有想过罗江能把你教的这样好,如今就算去见夫人,赵无忌也可以坦然许多。”
“这些年他没有来看你,可你在中京城修炼所需的材料和其它的一些东西,多数也都是他从离郡偷偷派人送来的,”老车夫指了指门外,“就说门外那个傻大个,你是第一次见他,他却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你了,只是当初各自身份不同,我没有与你明说罢了。”
洛川脑海里过往的画面顿时丰富起来,只觉得感慨万千,便举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后笑道,“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原本陌生的离郡都有了几分熟悉感,挺好。”
赵无忌忽的抬手指了指门外,“我见过她,”他停顿了一下后看向洛川肃然道,“所以太守大人的意思,你已经都知道了”
洛川便也从回忆之中走出来,脸上仍旧能够保持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老车夫叹息一声道,“在他小的时候我就总会有看不透他的感觉,如今他竟要死在我的前头,我却仍旧看不懂他,”他摇了摇头又自深深叹息一声,“如今的离郡,多事之秋啊”
赵无忌没有理会老车夫的感慨,只是仍旧看向洛川,“若你只是想待在苍颜,赵叔叔拼着一个赵家的没落都会护你周全,若你有心去扛那一杆大旗,赵叔叔和整个赵家便做先锋,无论是谁,哪怕是陆东风或者南夷万妖,咱们也可以去与他们掰掰腕子。”
老车夫看向赵无忌,然后举起茶杯,仿佛喝酒一般一饮而尽。
洛川则仍旧是那副平淡的表情,他拿起茶杯往赵无忌并未拿起的茶杯边缘碰了碰,问道,“赵叔叔可知我娘亲是哪里人”
赵无忌看向洛川的目光不变,只是眼皮微不可查的跳了跳,“知道。”
老车夫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又倒了一杯茶水喝尽。
洛川将茶杯送到嘴边抿了抿,“我去娘亲的老家看了看,”他冲赵无忌灿烂一笑继续道,“山美,水美,那样的地方养育出我的娘亲,那个我早已记不清长相的女人,应该符合我对娘亲的一切想象。”
赵无忌和老车夫沉默不语。
洛川继续道,“山北郡破了,北夷南下屠城灭寨,无数人家的小孩没了娘亲,运气好些的逃出来,断壁残垣里每天一睁眼就是生死之难,运气不好的自己也成了妖夷的口粮,倒也一了百了我以前总觉得自己的童年很惨,如今却不觉得,也不敢这么觉得,我只是想,如果有一天那样的事情发生在离郡,发生在我眼前,我该怎么办”
“我不是喜欢路到穷途才去思量的人,”他将茶杯放下,缓缓的,轻轻的,说着些话,“我总觉得,老天爷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一定是要做些什么的,天下将乱,四处烽烟,无数的人族将陷于血与火的苦难之中,我就躲到苍颜群山以里的小天地里闭上眼睛过日子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还不如就做点什么,管他做完之后是力挽狂澜还是只砸起一点水花,管他呢,既生为男儿,何惧带吴钩,兵行三万里,剑气满中洲,这样多好。”
他站起身来笑着看向桌前两个男人道,“洛天恩希望我去做的,我会做,他没有指望我能做的,我也会做,他不会想到我要做的,我还会做,”他往茶杯里倒满茶水,冲南方一举,“我不是从小生活在他身边的洛云,我没有守住洛家九百载基业才是唯一正途的想法,也不会想着糟蹋了它,但若只是守着一个九死一生的惨淡路子走到尽头,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懂这个世界的许多规矩,我也不想守着那么多死规矩去死,我只想走最短的路,做最大的事情,谁拦在那条路上,我们就杀谁。”
老车夫怔然无语,赵无忌却笑了,他举起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公子觉得那最短的路,要从哪里走起”
“安陵,”洛川低头与赵无忌对视,这个答案显然出乎对方意料,“我知道一条最短的路,直通安陵”
“广郡云家布局安陵郡已久”赵无忌话一出口便就停下,脸上第一次将诧然的神色显露无遗,他飞快的将洛川先前所说的话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