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喜班接了帖子果然喜出望外,本来想要离京的,到底舍不得这大好机遇,便紧锣密鼓准备着中秋献艺了。 日子接踵而至,盛同屿也要带着盛长洲等人收拾行李,又将京城的生意都理了一回,盛夫人也挽留,盛同屿笑道:“那边事忙,长洲身上还有公务,且武英侯也要回去了。虽则不能送幼鳞赴任,但来日方长。” 盛夫人心事重重道:“还想与你合计幼鳞婚事的事,他爹还要一年出孝,但上门暗示说亲的已是络绎不绝。若说没好的也就罢了,偏偏门第才貌无一不好,我心里实在犯难,他还是嫡长子,他不说亲,后边许苇和两个妹妹都不好说亲。如今也都快到年纪了。” 盛同屿抬眼看了盛夫人一眼,压低声音道:“珊瑚,平日看你是一等一聪明人,如今到儿女上怎么犯糊涂起来了?幼鳞加冠,圣上亲临加冠。我不过是个白身,就算长洲是个五品小官,御前统领方子兴亲自出来招待,据说上次长云长天来,这位方大人一样亲自招待的。这没有上面那位开口,谁敢指使方大人?我留心看了,武英侯也都不敢使唤他弟弟的。” 盛夫人微微一怔,盛同屿道:“幼鳞的婚事,必由上出,你不必看这个,不若先看许苇和两位姑娘的亲事吧,我建议也不必找太高门,如今已是帝王宠臣,不必再蓄意结交,倒招了忌讳。” 盛夫人茫然道:“我只是想着皇上需要咱们盛家帮忙开海路,重用幼鳞。那这亲事……” 盛同屿道:“我记得上次来,你与我说过他似好南风。” 盛夫人懵然道:“虽是如此,但我细心留心观察他与身边小厮,并无苟且暧昧,且这一年来十分勉力向上,读书明理,还得了朝廷重用,我想着,他许是收了心,但我和他生疏,想着让长洲有空私下问问看,他可有喜欢的女孩儿。” 盛同屿摇了摇头,妹妹那日没有见到皇上亲临加冠,因此绝对不会想到哪一处。 那一位尊贵天子竟然如此年轻,他也算见过无数英才,与他们盛家做了亲的榜眼张文贞文秀俊逸,过来送亲的张家子弟个个犹如玉树临风。加冠那日堂下更是有着状元贺知秋,亦是丰姿洒落,矫矫出群。 但哪一位比得上那位天子的姿仪天出,深沉如海? 冷面天子亲手替幼鳞加冠,幼鳞抬眼与他对视之时,天子竟微微一笑,目光柔和,语气蔼然,倒像是哄孩子一般,那其中的珍重爱惜,难以言表。 旁人只以为这是简在帝心,但他们为幼鳞家人,又知道幼鳞喜欢男子,这一幕落在眼里,再加上盛家这一段时间的莫名发家,盛家长孙的官身,江南世族张氏的联姻,桩桩件件一印证,盛家父子心中早已洞然。 虽不敢妄加猜测,但帝皇独断深沉,他们岂敢捋龙须? 盛同屿慢慢开解妹妹:“幼鳞如今已长成,你早已管不了他了,依我之见,此事也切莫插手,你只替他打点好一切让他无后顾之忧了。你看如今他立刻就要赴任为官,官场上的事,我们也不懂,只 能由着他跟着他师长一路去了, 所幸如今陛下眷顾, 官道应当暂时无忧,只看陛下究竟是要幼鳞做什么事了。” 盛夫人有些茫然,又有些震惊,仿佛一时没有转弯过来,盛同屿拍了拍她肩膀:“珊瑚,就和从前一样,你有你的路,幼鳞有幼鳞的路,你让他放心大胆自己去走。” 盛夫人却仿佛霍然明白了一般:“皇家该不会想招幼鳞为驸马吧?但今上好像还未有公主,难道是别的皇室公主?武英侯有透出什么风声来吗?” 盛同屿:“……” 妹子这神来一笔让盛同屿也有些语结,仔细一想横竖也都算是皇家的人,盛同屿也不敢解释太多,毕竟那点猜测也只能是猜测,谁敢妄测君心?但此刻幼鳞显然已自己走上了那条不能回头的路。盛家已别无选择,盛同屿只宽慰妹妹道:“不必瞎想,对幼鳞总是好事一桩,你且让他专心赴任为官便可,婚事都由他自己做主就好了。” 盛夫人眼圈微微发红:“我何尝不知道前边未曾好好管教他,后边也没资格管他了。但我终究也是希望他过得舒心畅意的,他若是还是有那些毛病儿,真和那地位尊贵的人一起过日子,人家会容他忍他吗?” “咱们娇养长大的孩儿,怎舍得让他去受那些贵人的气?倒不如找个低微门户的,又或者越性他真喜欢男的又如何,咱们盛家也不差钱,便喜欢,只要品行好样貌周正,就给他合籍了对外只说认的义子,关起门来过日子又如何。犯不着去受皇家的气,恐怕见一回还要跪拜磕头,低声下气做小伏低的……” 盛同屿:“……” 自己这个妹妹精明要强一辈子,虽然此事上稍微欠了些敏锐,但也不能怪她在内宅中,又未曾睹过天颜,一时思想不到,但异曲同工,歪打正着,竟一句话说穿了这点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