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不忍,看她无端陷入身败名裂的死局。全盘计划被打乱,等候着暗中窥伺者的下一步,对谢惊尘的担忧,对她不可避免同时存在的警惕与审慎,想看看她究竟有何值得人这般对付…… 太多了。 思绪纷杂、关注太重,如今一看见她,便几乎只能看见她。 裴怀慎自觉陷入了自我思虑过重的陷阱,近来少见她,脑海中重现她挡在身前的景象,挥之不去。 “你在这里守着无用。” 裴怀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左颊处有一道划痕,颈窝处还有一道,“回去睡,没事了。” 医师说,她身上有七道划痕。 尹萝迟疑着,面露忧色: “你真的没事么?” “有一种把戏,不必什么珍稀奇宝,能让人的血看起来仿佛流不尽。” 裴怀慎看似另起话头,“你幼时是否不够机灵,没发现这么好的法门?” 尹萝看着他的脸色,觉得这事全然不如他说的如此 轻松:“你这会儿都只能躺着了。” “唔,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裴怀慎忽然说了一句与世家公子气质完全不符的谚语,他醒来后的这短暂时间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口吻轻快而低微,“出手这般狠辣,沉不住气,注定要输得更快。” 尹萝调整了下姿势,用左手抵着支撑力:“裴玉成?” “想你不算太傻,果然猜到了。” 尹萝道:“没有更稳妥的办法?” “演戏累了,正好休息几天。” 裴怀慎望着床顶,百无聊赖地一心二用数着纹路,难得想同人多说些话,“他千方百计地使绊子,我要是出面解决多没意思。既然我占着真少爷的名头,就得物尽其用地吓吓他,好让他知道,我只要是我,他便永远赢不过。” 这话乍听不算什么,最末那句越想便越可怕。 “你那番话说得倒是很有气势,不过……不帮人挡是最好的。倘若非要挡,别用胸背,心脉所在最难挽回。” 裴怀慎停顿两息。 尹萝以为他要问那些淬了毒的针和她自己做的小机关,这点她权衡的时候都考虑进去了,并不怯问。 说不定能靠着暴露此事再刷点信任值。 裴怀慎却道: “怎么不跑?” 这氛围无端地好,某个瞬间重叠如友人的秉烛夜话。 尹萝慢吞吞地道:“我想过可能是假的,又怕是真的。” “……” 裴怀慎侧首再度看向她,“是我没有同你身边的婢女护卫交代清楚,明日你就能见到新的一拨人了。” “他们既不清楚内情,何必换了?” 尹萝并不赞同。 裴怀慎的表现相当漠然:“做不好该做的事,就当让位。何况我仅仅是换了人,若留下他们,这次风平浪静,下次就会对你更懈怠。” 尹萝问:“还有下次?” 裴怀慎的目光又收回去了,并不说话。 尹萝又觉得困了。 听人轻声说话在夜间尤为催眠。 她找出一块牌子,递过去,好让裴怀慎看得更清楚:“这个牌子,是我在草丛里捡到的,是你的么?” 很普通的一块木,磨损得厉害,上面歪歪斜斜地刻着一个“久”字。顶端有个小孔,应该是曾经串着绳子,却不慎遗落了。 裴怀慎只看了一眼,手臂险些抬起来。 “哎——别动!” 尹萝压住他的动作。 裴怀慎道:“是我的东西。” “你说,我给你就是了。” 尹萝把木牌塞到他手里,“要是伤口再崩裂,可不是休息几天的事了。” 裴怀慎指尖蹭了蹭木牌上的刻字。 这个刻字……不像是成年人的手笔。 哪怕是字不怎么好看的成年人,刻出来也不会这般稚拙。 尹萝不禁 问道:“这是什么?” 裴怀慎静静地道: “是一个人的墓碑。” “?!” 尹萝惊讶不已, 脑中闪过诸多猜想。 裴怀慎闭上眼, 呼吸渐趋平稳,摆明了不打算继续交谈。 尹萝不自讨没趣,起身回自己院子了。 走的时候悄然关了门。 门扉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