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恩很清楚,这仗他妈的打不了了。
打不了就跑。
在面对流贼以及流贼转型的元帅府时,白广恩的逃跑比任何明军军官都强得多,能打就打,打不了就跑,兵没了再招、甲没了再要,反正绝对不能被活捉。
活着就是一切。
毕竟白广恩已经看见,在战场另一边的沙丘,摩拳擦掌的元帅府骑兵已经挺着长矛挎着弓箭在马背起伏中驰骋而来。
张天琳在笑,笑得肆意极了,膝盖蹬得很直,整个人在马背上向前伏着立起,手上的黄番造直刀在头顶甩出刀花,旋即向外翻着手腕将刀身指向前方。
在他身后,席卷沙尘的六百马队驰骋前驱,分作十队卷着土龙自沙丘奔驰而下,向纷乱的步兵阵突击践踏。
像朔风卷地,如烈火烧荒,撞进残敌阵线的马队砍倒刺翻面前所有会动的玩意,一刻不停地穿阵而出,继续向北突击,一直杀进追杀王自用的骑兵阵后。
那些骑兵哪儿还敢跟他们搏杀,他们的战马早就在追击中累得口喷白沫,眼下纷纷跟着白广恩狼狈逃窜。
张天琳没打算把白广恩两千多号人追死,毕竟他后头也还扔着两千多号缺兵短甲的步兵呢。
因此只是撵出去五六里地,就打着呼哨让各个马队停止追击,放出侦骑吊在白广恩屁股后头,打马转头回去准备收拾军械战利,却惊喜得发现战场上还有一群小可爱。
那是白广恩三阵士兵的第二阵,原隶属于游击将军李云的残部步兵,如今由把总刘灿率领。
刘灿是甘州卫的世袭武官,父亲是刘国栋在万历末年就做参将了,不过因为生过一场大病回卫修养了几年,如今还是参将。
崇祯年间甘肃在北方相对来说是太平地方,刘灿也没打过几场仗,长官阵亡后不光他有点慌,这一千多号人都笼罩在长官阵亡的惊惧之中。
本来他们押着战车哼哧哼哧跑过来想完成合围,转眼就被王自用率骑兵冲进阵地。
短暂厮杀,王自用来得快也去得快,被白广恩撵着往北边跑,他们又推着小车往北边追。
还没追上,身后像过年一样,轰轰烈烈响个不停,转头就看见漫天刘国能把友军砸翻炸死,再往前看,英勇的白广恩将军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
张天琳驰骋的马队从他们身边经过,没搭理他们;后头那些收拾发射架的步兵,也只顾着在被火箭炸过的战场上收拾军械,同样没人搭理他们。
刘灿也不敢动,周围还有四五百骑兵虎视眈眈呢,不敢撤车阵;但不撤车阵,看上去那些大火箭又似乎专砸车阵。
别无他法的刘灿率领这支军队像受了惊的小兔子,推着小车车在战场中间瑟瑟发抖,跑也不是、留也不是,异常尴尬。
推着车跑吧,跑不过马;不推车跑吧,跑回去得挨揍;不跑吧,看白老爷那个顺滑的跑法,也够呛还能回来救他们。
留给刘灿迟疑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张天琳很快就带着马队回来了。
刘灿在车营里扫眼一看,就觉得自个半条命已经不在了,奶奶的,张天琳分明是六百骑杀出去的,怎么回来就将近两千骑了
他鬼精鬼精的,在车城里端着望远镜衡量敌我实力,北边是两千敌骑携手而还,身边有四五百骑环伺,不远处还有两三千步兵正在穿戴甲械。
刘灿很想拼一把。
如果是正常的流贼,这个四五千的规模,他认为己方千余步卒,是有一拼之力的,毕竟流贼只有马队才是精锐。
但不端望远镜还好,端着仔细一看,他发现敌人在后头的步兵非常不一般,穿戴甲胃、端起兵器都有模有样,就连打扫战场都结着军阵,而且对甲胃这种高价值战利都没有哄抢,让他又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怀疑。
就在这时,有部下百总报告道“小刘爷,贼首进炮兵射程了。”
刘灿一看可不是嘛,俩贼首,一个是早前带骑兵突进他们阵地的家伙、另一个是刚才带骑兵像撵兔子一样撵走白广恩的骑将,俩人打马被十余骑护着进了他们车阵一里之内。
而且似乎看上去,俩人正吵架呢,还时不时往这边指指,不知在说什么。
百总问“要不调几门炮把他们轰死”
刘灿看了一眼百总,心说你把这事说得挺容易“打不准咋办嘛”
这世上就不存在能在一里之外准确命中一个人的炮,打准了好说,跟四五千失去指挥的军队拼一把没准能赢;打不准他们这一千多人铁定就没了。
他把望远镜递给百总,朝南边一指“你看看,那些木头架子和铁管子,打准打不准,那些玩意坠下来砸都把咱砸死了。”
南边的步兵已经往地上铺了几百个发射架了。
“那把总的意思是要投降”
刘灿摇摇头道“我看他们是想招降,伪降吧,他们要打甘州,我们回去倒戈,我说什么也要告白广恩这贼子一状,他妈的一场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