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者不甘的怒吼变得极其遥远,她彻底丧失了思维。
‘来吧……来吧……’
‘阿黛尔……’
‘融……融为……’
“黑海”之下,至暗之所,不可名状的存在蠕动着、挣扎着,发出了恐怖的尖啸。
……
中央星域,多尼恩塔
自从主脑月神来搅了次局,阿黛尔拖延的余地变得更多了。
至少总督要把她解析,那就需要更大的代价。
她不在乎自我的存续,只是不想要他得逞。
——直到她被莫名的悲伤袭中。
那悲伤太过于绵长,太过于幽深,她残破的灵魂都像是被震慑,叫她不由自主流下泪来。
她忽然间放弃挣扎。
奔逃的色块失却了增殖与污染的力量,慢慢地凝聚回来,又形成一个隐约的影子。
透明的泪珠从她脸上滑落下来,在瑰丽的色块从外到里慢慢地将她覆盖的时候,那些眼泪就像是某种存在于某种独立空间之物,无法被任何颜色沾染。
“其实所有人都没疯。”她在喃喃道,“……只有我疯了。”
有一双手从色彩中探出来,抱起她,然后金发蓝瞳的身影同样慢慢凝现。
他拥抱着她,就像是拥抱某一个易碎的珍宝。
“我又不会伤害你,”亚撒·卢恩斯的眼神简直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只是在渴求真理。”
“你不是。”
“别扯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了,你只是觉得有趣。”
阿黛尔闭上眼睛:“你对活着都没什么兴致,你只是拼命找乐趣,来丰富你苍白的人生,从来不管这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比起那些上下求索而不得、便奢望以牺牲来铸就前路的残酷之人,你更可恶。”
“你、更、可、恶!”
颜色彻底淹没她的头颅。
这一次,不再是游走于边缘无缝可入的无奈,而是彻底的侵蚀、渗透。
头颅,大脑,识海,紧接着,精神。
一切都归于色块,一切都在璀璨的色彩之中消失了轮廓,包括总督的虚影,也在渐渐融化。
然后那金发蓝瞳的存在猛地睁大了眼睛。
仿佛触摸到了什么意外的真相,他露出了近乎于错愕的神情。
那种颠倒、错乱、不可预知、无法理解的神情,像是调色盘一样融汇于他的面庞,呈现出一种戏剧般的效果。
他扶着自己的头,似乎承受了不能负担的重量,必须要倾俯下脑袋,用手掌支撑着,才能勉强托住。
所有的色彩都在这瞬间疯狂翻滚、涌动,就像是要被什么东西捕捉,因此而本能挣扎。
但是不可避免地陷入凝固。
他猛地抬头,神情完全变化,像是在这一瞬间,陡然有另一种更高远的精神降临到了这具身体中,以此凭依而出现。
可即便是他竭力地伸手想从崩溃的“彩画师”中捞取什么,手掌上也只能触摸到虚无——在此同时,他整个人都像是被什么力量撕扯着。
仿佛某种抹消的力量,将他从世界上擦去。
一点一点擦去。
彻底消失。
……
世界完全乱套了。
人们不能找到理由,但必须被动承受结果。
无论是中央星域扩散失控的色块,还是各地异变的生态网,无论是扩散开的暗物质代谢物,还是“至高权杖”崩塌的维度下面蔓延开的不可名状之物。
人类缓步寻求生存之法的希望完全破灭。
整个世界崩溃的进程陡然拉快,将一切人类都拼命往漩涡中拖扯。
月神游走四方,感受到的限制越来越强。
“不行,那根本不是我还能触碰的地方!”月神痛苦地说,“我不能过去!我会被毁灭的!”
即使是数字生命,也是活物,而那分明是无差别吞吃活物的深渊!
执政官之前在阿黛尔打开的那扇“贪婪之门”另一端,找到了芙尔忒。
重新连接上芙尔忒的月神,算是彻底将群星联邦三星域给连接起来,而且还没有阿黛尔限制,按理说是愉快的。
但它不仅没有一点自由的愉快,反倒是无穷无尽的恐慌。
它不想随着人类一起毁灭啊!
可是人类毁灭了,它注定也走不长远!
作为宇宙的穷尽才是自己尽头的数字生命,它不想就这么冤死!
然而找不到任何破解之法。
“深蓝以‘边环座’为中心崩溃,那边什么情况我无法窥视也不能探知。”月神说,“圣者玩脱了,他的本体已经挣脱他意识的第三维,彻底出现在这个维度,污染会怎么扩散不是我能知道的,那里还有阿黛尔带出来的暗物质代谢物,距离边环座几个星区还有‘永恒星墓’……”
月神连想都不敢想。
“中央以‘多尼恩塔’为中心陷落,我不知道总督到底做了什么,但是‘彩画师’力量好像彻底异变了,它不再具备活性,反倒像是凝固已死的污染物,任何触碰色彩的物质,都会被吞没,同样失去生命与活性,变作宇宙这块画布上的涂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