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短暂的走神,“绿洲”已经砸入更加深沉的黑暗之中。
她现在更像是被困在琥珀中的虫豸,无论怎么挣扎,都只能陷入无法动弹的境地。
“绿洲”的灵光已经摇摇欲坠,在短暂地喘了口气后,阿黛尔闭了闭眼,再度张开手,反倒是解除了识境的具现化。
罗塔星的原野一瞬间散裂,变作无数闪烁的光点。
就像是萤火虫的微渺光火,它无法照亮任何事物,但只是它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足够给人以希望。
那般厚重的“黑暗”竟也无法扑灭这些灵光,只刹那,光点便散落得到处都是。
阿黛尔的身躯又暴露在纯粹的“黑海”之中,那汹涌的俯冲的庞然大物亟待张开血盆大口,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猎物——
她仰头看了一眼,就像是即将被风暴席卷的一朵蔷薇,过分悬殊的差距让她看上去尤为脆弱,游散的光点簇拥着她,那画面充满了凋零的美感。
两者陡然相撞。
她脆弱的躯体完全无法阻挡那不知名的庞然大物,在被冲击的瞬间就有要被溶解的趋势。
通身的“血肉”都有片刻的模糊,就好像要溶解在黑暗之中。
但她完全没有惧怕之色,漠然的神情就没有任何变化。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身形在模糊中闪烁的刹那,那浸润在她躯壳内部的色彩就像是受不住挤压,从她每一个毛孔中渗透而出。
在霓虹的色彩浸润她皮肤的那一刻,四面八方的呼唤声音更加绵长,恐怖深海中的鲸歌更加鲜明。
仿佛得到了光点中的某些回应,它更执着地呼唤她的名字!
它在如此清晰地呼唤她!!
……
“至高权杖”现实之中,阿黛尔盯着屏幕,整个人紧张得绷成了弓弦。
她的脸也绷着,表情也僵,大脑也僵——主要是社死。
在看到那个意识体第二次张开双手的瞬间,她都控制不住地呻-吟。
别啊——别啊!
千万别啊啊啊啊——
但是她的心声显然不为独立的意识体所接收,她眼睁睁看着镜头之中出现的死亡废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罗塔星的原野当然是她潜意识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如果痛苦有力量的话,那么因蕾拉死亡而生的力量就绝然强大。
那一场黄昏曾反反复复地出现在她的意识中,成为无法消解的噩梦。
但要是追溯她的绝望与自毁倾向,那么就必然要从她深埋地下的七年开始。
阿黛尔猜想,那个场景如果能在识海中具现,必然更强大更恐怖,但她更怀疑,真搞出那个场面来,先崩溃的难道不会是她自己吗?
人不会忘记所经受的苦难,很多时候你以为你战胜了它,其实只是因为你遗忘了,你的大脑为了保护你,选择将它们淡褪、封存,它并不是消失了,而是依然原封不动地堆积在潜意识中,随着你的呼吸而呼吸,随着你的成长而成长。
但现在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已经出现了。
“你为什么闭上眼?”月神都注意到了她的反常,“不看了吗?”
阿黛尔声音虚弱:“已经预想到结局了。”
月神:“嗯??!”
它怎么没有预想到?
该死,还是算力太少,这本来该是它的拿手好戏!
芙尔忒啊……
“战斗确实激烈,”阿黛尔试图转移话题,“圣者都被逼得没法本尊来追捕她了。”
这场面就不是人能看的。
她能想象到,刚经历过三重完全化“彩画师”的观众,下一秒又被切到“黑海”中的刺激……
前者是生理程度的恶心,后者是精神程度的恶心,两者还是无差别的震慑与恐怖。
即使隔着直播镜头,能挡得住这种级别的冲击的人也少得可怜。
——但也不是没有。
不说其他,“群星之塔”又或者“枢密处”下属科研机构,就有办法绕过人体本身“观测”到所有的画面。
阿黛尔只要想到总会有人能盯着镜头看到底,这其中蕴藏的巨大信息量会被人解读,而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的过往,窥视到她的内心,她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并不是羞耻感,而是被窥视的愤怒。
阿黛尔用力揉了把脸,事已至此——
画面又切了!
出现在眼前的又是叫人生理严重不适的色彩。
阿黛尔吃惊地观摩了片刻,镜头很快又变成了那片黑海……
两者像是在经历一场互相拉扯的割据战,互相争夺着镜头的转向。
而她本人,在这种转变之后,反倒更冷静。
“圣者怎么了?”月神问道。
“补篓子。”阿黛尔说道,“他现在的理智堪忧。”
她下意识环顾四周。
高台无声无息,“至高权杖”诡秘却也静寂,并没有紧张刺激的危险——即便经历了一场追击战,但那只是城市本身的杀毒应对机制,她跟月神并没有引起这个天体深层次的意志。
她心里明白有什么异乎寻常的事正在发生。
否则,以“至高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