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龙穿梭而来, 未到人前便纵身摆尾,毫不犹豫地将背上的鬼修与武器甩下身。
若非现在的天魔境混乱到令梅承望等闲不能踏足,他绝不会屈身亲自将这家伙送过来他确实有飞升的需求, 想要通天路重新畅通,但事态如何发展如何结束,他并非定要介身其中妖族如何, 人界如何, 于他并非重要之物,他是妖王,本就是冷情冷性、利益至上的主宰,纵修无情道, 道途存在致命的破绽,他业已成功化龙, 待他彻底消化真龙的传承记忆,就算不借由通天路也有离开此界的渠道。
无论山长有何算筹,无论他是善是恶,穷究极致的辩驳也只是满足他一个好奇心,青君确信自己作为旁观者远比他参与其中有利得多。
于是确定完自己的目的之后,他便干脆利落地甩下了负累, 径直穿过天魔境, 在虚空中找了块平坦稳定的地界,继续消化强行化龙的反噬。
梅承望亦未管青君去向,他要跟自己讲“义气”才是匪夷所思的事, 能把他送过来已经是大恩了,这时候谁都靠不住才是常理。
他站在虚空之中,都未介意脚下所借立的是天魔境破碎的界域,还是黄泉的暗流, 又或者天魔的残渣灰烬,他怀中抱的并非剑器,“何不归”安静地置身剑府,令他整副身躯都像是剑鞘,那是一把刀,黑色的镶嵌着山纹的刀。
而在场之人都对此并不陌生,因为这是万象魔君苍梧的刀。
梅承望捧着刀平静地说“也许山长只想要这刀重塑形态,而不想要靳司命魂飞魄散,但事实是,他甘愿自绝,以自己化妖的血肉、骨骼乃至魂魄彻底重现此刀。”
他一直看着师鸿雪,所以没有漏过山长眸中一闪而过的哀戚。
他心中有些许恍然,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原来这个人,也是会为别人的选择而难过的,或许因为这个人是万象魔君,是苍梧,是靳司命,所以他才会这样难过。
之前佛子强行禁锢住锁妖塔中靳司命身死魂散那一刻的事实,青君又载着这段因果前来天魔境,所有人都慌着他的死亡会对山长的计划产生什么不可预料的影响,毕竟若是没有“万象魔君”,山长计划的某种先决条件肯定就失了效
他与千叶还猜测要靳司命以自绝作为代价来抗拒的会否就是山长的计划,山长到底有着怎样讳深莫测的算计才能让这么信任他的人如此反抗然后百般磋磨“何不归”才隐约得知,或许靳司命根本不是在抗拒,而是正好相反在明白山长目的的第一时刻,就选择舍弃自己的全部来助益他完成计划。
他终于明白,师鸿雪千方百计想要他与靳司命破胎中迷、重得前世记忆,根本不是要他们的身份,而是那一刀一剑。
天道真正记恨的不是万象魔君与耀天大帝,也是那一刀一剑啊
为何要到自绝这么狠厉的一步
因为万象魔君的刀,甚至比魔君身死还要早就彻底陨灭,师鸿雪不知找回了什么,将其融入并锻造了靳司命的那柄阵旗,但若要再度复原当年那件灵武,也就只有万象魔君苍梧本尊才能做到,他在重得记忆的瞬间,就了然自己的师者需要的究竟是什么,更清楚山长所顾忌的所寄寓的,所以甘愿舍却一切,以最纯粹的亡者执念重塑了这把刀。
天知道梅承望说服青君放开禁锢,眼睁睁看着那团混沌似的“因果”最终演化成这黑刀之时,心中是什么感受。
师鸿雪与万象魔君这一对师徒彼此的深情厚谊,说来叫谁不予以唏嘘
而对于梅承望自己来说,“何不归”并未毁彻底,当时就被捡回来重塑了,他倒是不需要献祭自己的身体魂魄,虽然未破胎中迷他也没剩下什么了,却到底还能留着自己的思想与意志。
梅承望深吸一口气,反手从剑府中抽出“何不归”。
在剑现出身形的瞬间,怀中刀便猛然一震,犹如死器骤然活化,通身流溢的精光竟有种万象魔君当年的张狂与霸气。
剑也不甘示弱,振身一抖,恢弘气场油然而生,梅承望能感应到剑的激动与振奋,那种在遇到宿敌时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以压倒对方的本能。
千百年后天魔境的再遇,一刀一剑倒是没有延续其主的针锋相对,但通身的夺目锋芒,也正是当年万象魔君与耀天大帝的惊才绝艳、煊耀于世。
“山长,我实不能信你。”梅承望咽下一口气,缓缓道,“我至今仍不信你,道我愚昧也好,道我偏见也好,我始终对你存在疑虑。”
“但如今的场面,亦不是我有所疑虑便能否决的。”
他在心中补充了一句以他的能力也挖不出更多的秘密了,按理说他现在应该要拖,无论山长最终想做的是什么,至少拖到信誓旦旦说自己知道得更多的那位回来,但天魔境恶劣之势完全容许不得他再多加拖沓,无论如何,他仍旧企盼着人界能够摆脱天外邪魔束缚,哪怕叫他最终像靳司命那般魂飞魄散,他也能坦然接受。
山长摊开手,一刀一剑如受牵引般,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