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作。
她抬头一眼,神藏中阴神的小人竟然是站姿,手上似乎提着什么
这一瞬间的惊吓很快就叫她从被灰雾震慑的恐惧中脱出,她几乎是深呼吸地盯着阴神,见那小人松开手,仿佛放下了什么,双手重又拢在一起,闭上眼睛盘腿坐下来,一副岁月静好的玉娃娃模样。
而千叶依然惊魂未定。
不会吧不会吧,刚才如果她下意识做了什么
再晚一点清醒,阴神是不是要提着梦剑杀过去了
梦剑
说来也够稀奇,那明明是她的阴神,可阴神能提剑,她本人却连那把剑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也真是够了。
大约有这份惊惧与怨念先打了底,她再看向灰雾的时候,好歹是要冷静一点。
大概不是活物,但也是某种活物的一部分
千叶都怀疑这东西是否有真实的肉身凭依,还是单纯就由这种灰雾状的东西构成它比最毒的毒药还要毒,比最恶的恶意还要恶,简直就像是人世间最阴暗的情绪的集合体
单单是触碰,就叫人觉得被无穷无尽的恶念吞没了,那恶意如此轻易就能勾动人心一切痛苦绝望的情绪,仿佛借由情绪就能将人的精神活生生撑爆。
实在可怕。
千叶脱离识海时,手指按在弦上,已经停止了弹奏,指腹留下了琴弦勒紧血肉中的印痕,流出的冷汗浸湿了她的里衣,全身上下的力气都好像被抽空。
身前依然漂浮着那颗灰色珠子。
灰色的雾气中依然暗藏堪称是瑰丽的色彩。
千叶调动所有的认知尝试理解这个玩意儿,如果非要她猜的话,那她只能猜一样东西天魔
那从捅穿的界壁处进入此界的、所谓的域外邪魔
是这方天地最大的威胁,也有可能是她此次轮回任务的目标
千叶停顿良久,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默默收回古琴,这个时候叫她接触到这东西未必是在给她难堪,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师鸿雪想让她知难而退
人类本来就是一种情绪生物,复杂多变的情感是人身上最典型最鲜明的特征之一如果天魔真是这种存在,那确实就跟人类天敌没什么两样。
怪不得修炼到六合才有资格镇守天魔境,怪不得千年下来,灾祸不减反增,此界毫无转圜之力。
仅仅是短暂的接触,要将那些过荷的情绪排放出去就耗费了千叶极大的精力也亏得是她以她对自我情绪的控制能力,以她如今的识海对于虚幻梦境之物的控制能力,才能如此迅捷地找回个人意志,而非在情绪泥沼中挣扎迷失。
师鸿雪当然不是想伤害她,而是借此告诉她,她想要知道的,是天魔这个级别的事物。
以他对于千叶的了解,对于过分超出自己认知的东西,她已经有了忌讳,不会轻易触碰之前种种,她已经吃够亏了。
但他怎么会以为,她会就此学乖,会像烫着手的孩子不敢碰火一般,畏畏缩缩不再往前
她的本质就在于越阶
只要没死,就别想她屈服
千叶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别说是师鸿雪了,连她自己都改变不了。
所以当她拖着沉重的身体,艰难又缓慢地走过院子,踏上台阶,抬起因为无力而颤抖的手,坚决地推开门时,连屋里的人都对她无可奈何了。
指望她按照规划一步一步走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她永远在关注奇奇怪怪的角落,永远奔走在脱离的轨道中。
千叶往里迈出一步,扶着门想要定一定神,就觉得眼前一花,仿佛移形换位,视野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本是门窗紧闭、无声拒绝的房屋,但现在瞬息之间,场景变换,窗开门启,光线与风充盈此间,将整个房间都映照得极为亮堂。
就好像忽然换了个地方一样
家具与装饰上面,都像是蒙着一层柔光是与院落中一般无二的凝固之美。
美则美矣,却如定格的时光一般。
千叶明明没有动,此刻却已经站到了椅子前,那将视野清扫的力量没有触及到她,只是转换了室内空间,将她带到了这里。
她抬头就见到坐在书案前的师鸿雪。
他刚搁置手上的笔。
案上铺陈着几张图纸,画的是什么看不清楚。
那人仍旧是一丝不苟的着装,连头发丝都落在应该的位置,赤茶的衣色迤逦着圆月云纹的图案,光线触及到他衣上,都像是被反射一般流转散落。
那双眼睛沉静而深谧,并非浓墨晕染的色调,但即使是清透的表象,都叫人觉得如此莫测高深。
她未有丝毫退缩,面无表情落座。
“师鸿雪,”她不仅没有说什么客套话,甚至要直接称呼他的名字,来表示她内心的排斥,直截了当地道明来意,“我求道是为了什么”
“求道为何”这种问题竟还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