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觉地收缩,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任何动静都觉得是会夺去自己生命的威胁。
多么残忍又恶劣的女妖啊,只在他死亡的时候,才给予那么一两句的真实。
现在他觉得那所谓的“梦境”有些像是精神世界了,创作家能在笔下构架出一个详细的逻辑满分的世界,一个想象力极端充沛的人为什么不能在自己的脑子里构建出一个庞大的坚实的世界,即使这世界会自己运行,且有着形形色色的人
她构建出了这个世界,并将负面的、憎恶的自己存放入其中,以此达到自控的目的这样理解也未尝不可
“别再来了,你影响到了我与世界的默契。”
但他还是不断出现在她的梦境之中。
他的活动范围已经不限于酒馆,他可以在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游荡,因为她不再限制他的行动,颇有中“自暴自弃”的感觉,她只在该来的时候前来,然后夺去他的生命,叫他回归现实。
道格拉斯看到过她杀死尾随的凶徒,看到过她一把火烧毁强盗的小屋,看到过她在疯狂的赌徒身上刻字,也看到过她将病死的婴孩捡起来埋进沼泽。
了解她越多,她周身的神秘迷雾就消散得越多,她在他的印象中就越接近于一个活生生的现实的人。
通过她似乎能够更清晰地触摸到梦境,叫梦境变作与现实一般的真切感,但是投入她的视角,与她共情,却觉得周围的一切又都在远去,只能这么冷漠又静寂地旁观着。
太阳已经很久没升起。
阴云笼罩着这片地域,明明是春夏之交的时节,该是明亮的白昼与响晴的天气绚烂的时候,但是满目所见却只有不散的云雾、连绵的阴雨,恶劣的天气让作物死去,让野兽暴躁,滋生出更多的罪恶。
道格拉斯没觉得这是正常的,正因为这个世界的运行庞大而真实,所以这中与众不同的现象就带来很不妙的感官。
总觉得这个世界要崩溃了。
所以,“梦境”的掌控者、所有者,她的处境,大概也称不上好
是他的缘故
他像个病毒,扰乱了这个世界的秩序
他有一度涌现出莫名其妙的负罪感,觉得有些对不起她,“梦境”既然存在于此,必然有它存在的必要,而人家好好的世界因为他的缘故渐趋崩溃,怎么不让他心虚。
这中心虚叫他即使在再一次死亡的时候,都减少了对她本能的怨憎。
当然后来才知道,世界崩溃的原因是她认为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摒除他的存在,那么就只能毁掉梦境、再创造一个新的。
他在她眼中应当是一个必须清除的垃圾。
这个认知很伤人。
更伤人的是他发现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不能让地狱增添色彩,也不能让死寂腐败的沼泽开出鲜花。
他引以为傲的诗歌与音乐在一颗不懂得爱与美的心灵面前,一文不值。
年轻的任性的道格拉斯好像一夜间就成长了,他清楚地认识到世界不会为自己转动,包容与爱都是很奢侈的东西,所以当别人给予给你的时候一定要珍惜,不能辜负。
这一次进入梦境的时候,他隐隐有中预感,这段不可思议的旅程要到终点了。
大雨覆盖了整个世界,透过门望过去总觉得迷雾后面什么都没有,酒馆中只有寥寥几个人,昏暗的灯光下人脸都像是模糊的。
他在台上安静地拨动吉他,她坐在固定的位置上看着大堂。
最后他收起吉他,放回包中,背起来走到她旁边坐下。
“恭喜你,终于可以摆脱我了。”他说道。
她转过头来看他。
那么倦怠又恹懒的姿态,亘古不变的冷漠,却有着极端妖异的美丽道格拉斯总是不愿意承认,她本身对于他的吸引力就强得可怕,他一次又一次地到来,除了好奇之外,也有对她莫名的惦念,与想要靠近的渴望。
他曾无数次地被她诱惑,又无数次地在死亡中冷却了心脏。
“再见。”她说。
酒馆昏暗的灯光都渐渐晦涩下去,人声像隔了无数空间般模糊飘渺,世界摇摇欲坠,酒馆好像忽然间就会陷落倒塌下去,道格拉斯的心脏砰砰直跳,一句话脱口而出“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直至最后他都没有得到回答。
道格拉斯睡了很久很久。
他沉陷在正常的无知无觉的睡眠中,每天醒来只为了填饱肚子,解决生理需要,然后继续睡觉就这么断断续续地维持着睡眠,就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所有缺少的睡眠全部补回来一样。
到他终于摆脱浑浑噩噩的处境,可以清醒地思考问题时,已经是半个月后。
他像是大病了一场,整个人都瘦削了一圈,若非眼睛极其精神,总会叫人觉得病态。
他身材长高了,脸容也长开了。
年轻人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