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不知道从何处流窜过来、悄无声息依附在他身上的鸟儿, 非常眼熟。
这种相似程度已经毋庸置疑与“不眠者”存在关系了特别是当它的靠近并未激起他的任何忌惮,就如一滴水浸没入湖水之中,与她之前表现出来的潜质简直一模一样说不清楚此刻是因为疾行产生的负作用渐渐淡退下去, 所以理智重回,还是说因为注意到它的存在,并且由于这种毫不犹豫的接受而慢慢产生类似于威胁情绪, 精灵“阿塔利克”都有瞬间的心惊胆战。
如同玉质般的白鸦从他的发间跳出来,悬停在空中,他与之对视,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梦幻的玫瑰色眼珠流转过一道微光, 紧接着,朦胧之色稍稍退却, 眼球更显现出一种灵透逼人的生命力,那遥远未知之地的某个存在显然已经降临到了这个分身之上。
“很高兴再见到你,晨光。”轻细柔软的小嗓音说道。
阿塔利克深吸一口气,还是控制不住地头皮发麻, 精灵高傲的天性让他少了拐弯抹角的技能,当下便僵着脸质问“你为何能找到我”
白鸦歪了歪脑袋,直言“做了点小记号。”
阿塔利克几乎是按捺着心脏突然间的抽搐,咬着牙一字一顿“在、哪、里”
纯白教皇在她身上戳的印记带着他鲜明的个人气息, 维拉尼亚曾多次涉足他的梦境, 而任何进入他领域的存在,都意味着短暂地受控于他, 这个控制欲强大到近乎癫狂的“人间之神”,显然对她具备不小的执念,因为仅仅那一个照面下,他附着在她身上的神圣烙痕, 已经深到堪称浓烈了,由于这玩意儿本身就是一种无害又难以洗褪的术式,还附带有一些奇怪的权柄力量,就如同那些难缠的白鸽,即便是维拉尼亚想要完全破解都需要时间跟运气。
但这至少能为他人觉察到,维拉尼亚自己也不是不能触摸到它。
阿塔利克只要想到自己也被打上了印记,还是一种无知无觉、无声无息且毫无存在感的印记,便觉得从灵魂深处都有反感渗透而出,并且难以遏制地涌现出了类似于厌恶、憎恨的观感主要是太像是梦魇那该死的臭虫的手段,没有人能甘愿接受这种被控制的方式。
或者说,所有梦魇坑过的人,都深深地憎厌着与之相关的存在。
白鸦不太明白他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倒也不做隐瞒,扑扇着翅膀又落回到他的脑袋上,从他柔软的黑色卷发中叼出一瓣小小的绒羽。
纤细的绒羽落到阿塔利克的掌心,如同一片雪花消融一般,渐渐地散落成微光流走由于它出自白鸦的身上,同样也继承了它的主人的特质,因此就算这标记就落在他的发间,他也感觉不到。
阿塔利克五指紧握骤然松了口气,慢慢放下提起的心胆,脸上的凝重之色也淡退下去,口中道了声歉,但也未解释他如此反应的原因。
这种标记的方式与纯白教皇还不相同,至少白鸦化身的本体是她的骨骼。
白鸦将他不注意的时候将一根绒羽藏在他身上,于是无论它走到哪里,那些出自她骨骼的微光都在虚空中留下了痕迹,这就是她再度定位到他,并循着痕迹再度找到他的原因。
而纯白教皇想要确定她的位置,就要靠留在她身上的术式反馈的结果了,那结果会受到各种时空与力量的干扰,因此不太确切。
阿塔利克带着白鸦继续往吞噬者逃窜的方向而去“快走吞噬者应该是打算躲进正义法庭渎神者还不敢跟”
他说了两句忽然又停住,猛地转头看立在肩头两眼无辜的白鸦,犹豫“要是跟那群难缠的鸽子照面,你不会又被锁定”
白鸦在他肩头蹦跶了两下,轻松道“我可以逃跑,再说,如果那位忌惮正义法庭的话,应该不会遇到太大的威胁。”
对于“逃跑”这个词汇不置可否,至少他没见过被纯白教皇盯上的目标有逃过厄运的先例,但后半句说得倒不错,正义法庭势力遍布梦境世界,就算是可怖如纯白教皇,也不敢明面触犯正义法庭的规则。
他沉默着又凝聚出一道箭,搭在自己的弓上。
乘着比光还快的弓箭而去,撕裂空间缩短距离,阿塔利克为了避免自己也成为那群糟心白鸽的目标,绕了个小圈,甚至赶在追逐者面前抵达了“正义法庭”。
维拉尼亚透过白鸦的眼睛,与精灵一齐,猛然撞进了那片散发夕阳色光芒的庞大梦境。
一刹那,眼前豁然开朗,铭刻着厚重光阴的画面直直地砸入白鸦的视野,如同巨石般沉沉地压下来。
那是一棵高耸如云的巨木,笔直的树干如山宇般庞大厚重,展开的枝丫如山宇绵延开的屏障,宏伟浩瀚的红色建筑群自巨木脚下绵延而上,各种古老伟力构成不同的云雾缭绕其上,瓜分了各自的建筑物,炫目的神光叫那些建筑群看上去影影绰绰,不太分明,能感觉到的,是那一应强大可怖的气息。
夕阳色的光芒自巨木上铺天盖地笼罩下来,将此间的一切都映照出了淡红色的光芒,就像是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