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府,都司衙门。
平安最近很上火,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顶着个黑眼眶在都司衙门走来走去。
盛庸不喜欢踱步,每天城门一开,便搬着个小板凳,往城门口一坐,眼睛盯着前方,只盼朝廷驿使来了,能早一刻知晓消息。
事关新军之策能否施行,平安与盛庸如何能不着急
士兵可以等朝廷,可屯田里面的庄稼不会等朝廷
虽然平安在张昺那里讨了一笔钱,委托各卫所,统筹浇灌,不可遗漏一田,这才缓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坚持不了多久
张昺看着搬着小板凳,落寞归来的盛庸,又看了看坐在树下,毫无都司派头的平安,叹息道“屯田商卖,本就是冒险之举,朝堂必起纷争,想要拿定结果,至少也需半月,算入路程时间,怎么也要三月底才会有消息。”
“我担心结果”
平安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地说道。
盛庸看着夕阳,保持沉默。
商卖屯田虽是当下最可行之法,可一旦落实,屯田制便荡然无存。
没有了屯田支撑,卫所制便会随之瓦解。
卫所制一旦瓦解,必然会伤害卫所军官的利益,他们能听之任之吗
那些军士又该如何自处
军籍制度能不能打破
一系列的问题,如一根根绳索,困着朝廷的手脚。
盛庸可以想象,朝廷不仅不会同意,甚至会下旨处罚自己、平安与张昺。
毕竟,如此之举,坏了卫所根基
张昺叹了一口气,见这两个木头一动不动,是不打算留自己吃晚饭了,便准备走人。可尚未到门口,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高昂的喊声“朝廷八百里急报”
平安、盛庸如触电般跳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站在张昺身旁,目光紧紧盯着朝廷来使。
来使并非是寻常驿使,而是身披红袍的大明安全局驿使
“北平布政使张昺,都指挥史平安、盛庸接旨”
“臣等接旨”
张昺、平安、盛庸连忙下跪,都司衙门中人也纷纷下跪。
驿使展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军之策乃强军强国之根本,不可懈怠一日以北平府为先行之地,废卫所,商卖屯田,一应军士,凭其意愿,考其体能,优者编入北平卫,次者改军户为民户、匠户等,遣送地方”
“督查屯田买卖,厘清土地来源,一应交易皆需入册,按新商之策税之未发卖屯田,评其贫瘠,不宜五谷者,还林还泽,以林泽为产”
平安激动不已,皇上不仅准了商卖屯田,还以大气魄废除了北平府与周围诸多卫所
这意味着,自己不仅可以继续推行新军之策,还可以在卫所之中遴选精锐,剔除羸弱
作为军人,不就是渴望所有的军士,都是精锐吗
张昺深呼吸,依旧难以平息内心的激动。
同意了
皇上竟然同意了
张昺无法想象皇上是如何在短时间内作出决策的,但很清楚,皇上给了自己莫大的信任,莫大的荣耀
若商卖屯田顺利推进,卫所制瓦解,新军之策畅通无阻,那自己与平安等人的名字,必镌刻于史书之上
“我马上召集北平府各大士绅”
张昺在接旨,送别驿使之后,连忙对平安、盛庸说道。
平安肃然道“拜托了”
张昺凝重地点了点头,既然朝廷给了政策,给了许可,那自己就需要将这一切做好
布政使衙门要请客,北平府的士绅也躲不过去,只能忐忑不安地去了。
让这些人感到诧异的是,布政使张昺说请客,还真的是请客。
酒宴满香,虽谈不上奢靡,但也是美味佳肴。
张昺见来人基本已至,便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说道“此番筵席,价值二百两。这笔钱,本布政使是出不起的,所以诸位在离开筵席之前,可要留下点银子才是。”
一群士绅顿时傻眼,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
请帖是你发的,筵席是你布置的,现在还没开吃,你就让我们结饭钱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布政使
“呵,布政使大人,我们梁家为响应朝廷国策,硬生生亏出去五千两银子,如今手中可没什么余钱。不若撤去筵席,大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六十余岁的梁隽,乃是北平府内有名的富绅,仅仅在北平府,布行便有十二家之多。
生意做大了,自然少不了买田,虽然都签了田契,但田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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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价格,属实太低,一亩田产还不到一两银子。
平时这是赚了大便宜了,但在遏兼并国策之下,这便要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