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炭,是个好东西。
山海经中记载“女床之山,其阳多赤铜,其阴多石涅”;“岷山之首,曰女几之山,其上多石涅”,“又东一百五十里,曰风雨之山,其上多白金,其下多石涅”。
这里的石涅,便是煤炭。
在魏晋时期,石涅之名逐渐被石墨所取代,唐宋时期,又名石炭、煤炭,明朝主要称煤炭。
早在唐代,便出现了煤炼焦技术。
至宋代,煤炼焦技术趋于成熟。
北宋曾专门设置“石炭场”,“官卖石炭”,并将煤层称之为“炭脉”,煤矿开采可谓一大产业,并逐渐取代了柴草,成为百姓之家的重要燃料。
“数百万家,尽仰石炭,无一燃薪者”,这句话虽有文人惯用的夸张艺术,但也可窥见北宋汴京城的石炭之盛。
元一统志记载“石炭煤,出宛平县西十五里大谷峪山,有黑煤三十余洞。又西南五十里桃花沟,有白煤十余洞”。
为管理煤炭买卖,元在大都修文坊专门设置了煤市。
到了明代,人口增加,林木减少,加上一定程度的“城市化”,大家想要吃口热饭,洗个热水澡,总不能指望所有人每天上紫金山砍柴吧,煤炭便成为了京师民生主要燃料。
宫廷、内府各监局,对于煤炭的用量也是庞大的,尤其是冬日,虽然南京比不上北京的严寒,但南京的冬日,也不好过。
宫中也是需要用煤炭取暖的,虽然明代不将宫女、太监当人看,但毕竟也知道,想要人干活,起码不能冻死了。
如浣衣局,柴炭煤炸岁办四万斤;御用监柴炭煤炸岁办二十万斤;再如兵仗局,去年火器需要煤炭、石灰、水,合计近百万斤。
宫廷用煤是常事,发生中毒事件不能说没有。但如此规模的集体中毒事件,这还是第一次。
这也难怪,平日里各宫各监,都是白天干活,晚上基本上就休息了。
白天干活的时候,进进出出,也有人看管火盆、炭炉,加上人少,总无大碍。晚上火炭也点不多,大通铺的宫女房、太监房,条件不好,漏风。
皇后、贤妃等人就寝的地方足够大,也不怕小火盆、小火炉。
但承乾宫不一样,这里成为了医用纱布的织造中心,纵是晚间,也有百余人在织造。恰逢天冷起风,紧闭门窗,又添置了不少火盆取暖,这才引发了中毒事故。
朱允炆清楚事故的原因,也想到了解决之道。
不过,这需要时间。
处理好承乾宫事宜,朱允炆与马恩慧回到坤宁宫,只休息了一个时辰,天便亮了。
马恩慧帮着朱允炆穿上朝服,皱眉劝道“皇上,昨晚一直没休息好,不若休朝一日,将养身体。”
朱允炆摇了摇头,叹道“田争之事一日不休,朕一日不能休朝。皇后,代朕看望下骆才人,另嘱尚膳监筹备晚宴。燕王与燕王妃来了,便在坤宁宫设家宴招待吧。”
马恩慧点头答应。
真正的朝会,并不是后世电视剧中整整齐齐,你一句我一句,其他人都睁着眼,竖着耳朵当木头人,赞同就附议一句,不赞同就跳出来反对一句。
在内阁、六部大佬汇报完事情之后,就是自由争论时间,你插着腰,鼻孔朝天,他歪着官帽,撸起袖子,浑似街边流氓地痞。
文人嘛,多少还要有些雅度,不能学武官,动不动张嘴闭嘴便是“彼其娘之”,而应该一脸关怀地问一句“汝父耄耋无齿,言词含混,兄台只不惑之年,缘何亦口舌不清,道不清田产来历”
好嘛,文人用语毒辣。
一句话不仅问候了人家父亲,连带着骂对方来历不明,你爹都八十了,你才四十,不是老来得子,便是与隔壁有关,和家里的田地一样,来历不清不楚。
没点底子,还以为对方是关心呢,笑着感谢,回头一打听,娘的,祖坟埋在哪里都被人骂了。
不过朝臣毕竟不是地痞泼妇。
地痞泼妇对骂,天马行空,东邪西毒都可以用,无规则,无底线,骂完了一拍手回家,才想起来,只是因为对方在人群中多看了自己一眼,才骂了两个时辰。
朝臣彼此问候,那技术难度就高很多了。
无论怎么说,都不能离不开问题,你问他家王叔叔好,也得和田产挂钩,绝不允许只带私货。
总而言之,观点鲜明,主题明确。
都察院景清与都察院同僚,主张田产买卖自由,即所谓的“莫扰民间,以契约俗法为准”;户部黄子澄带一票人,支持督查田产,以“遏投献之风,保朝堂税赋”。
与之前的论战不同的是,六部大佬在沉默了几日之后,终于表态,吏部尚书齐泰、工部尚书郑赐、刑部尚书暴昭、吏部尚书陈迪、兵部尚书茹瑺,全部支持户部黄子澄。
大佬亮出立场,原本观望朝局的官员,也纷纷开始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