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车上的李善遥望东侧,听着斥候的高声禀报,笑着挥了挥手,“这不过是开胃菜罢了。”
的确,突厥猛攻右军,无非是在失了先机之后,试图重新扩展空间,但李道玄指挥有方,麾下有骁将马三宝,苏定方率五千精骑遥遥相望,阿史那社尔想以数千兵力就想破阵,实在是不太可能的。
但虽然战前就前前后后仔细谋划,也与窦轨、苏定方商议,但事到临头,看似稳如泰山,但之前东侧战场厮杀,烟尘弥漫,李善还是有些紧张,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指挥。
听完斥候禀告之后,李善才发现手心一片潮湿。
定了定心神,李善将注意力投向正面战场,东侧的交战的的确确只是正餐前的开胃小菜罢了,黑压压的突厥骑兵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似乎将北侧战场掩盖的一丝缝隙都看不到。
“开始吧。”李善吩咐一声,亲卫迅速传令,中军旗帜挥舞发出号令。
李善也心知肚明,其实这场战事自己是占了便宜的,因为胡演、钱九陇的死战不退,导致突厥没能成功的突破防线获得大片的活动空间,现在被封锁在狭长的地带中,难以穿插迂回,而正面交战向来是唐军的强处,而恰恰是突厥的软肋。
拿起望远镜回头再确认了一遍,前军的统帅张仲坚厉声喝道“王君昊在右,胡刺史在左,全军西向。”
“西向”胡演神色大变,一把揪住了张仲坚坐骑,“全军西向,中军孤立,若突厥直袭”
“你要战场抗令”张仲坚用力掰开胡演的手,视线落在曲四郎身上,冷冷道“胡刺史无敢战之心,你来率左路骑兵。”
“是”曲四郎大喜过望,拨转马头就要走。
脸色铁青一片的胡演勃然大怒,“某不敢战”
张仲坚不再理会,驱马加速,高举马槊,以先锋姿态率前军向西侧奔袭而去。
对面的突厥军一阵骚动,阿史那社尔略有些迟疑,西侧战场兵力并不多,只有四千多骑,因为北方是密林,再往西是茹水河,空间狭窄,不像东侧和南侧毕竟有回旋的余地。
最关键的是,唐军的前军数千骑兵全数西向,将中军完全暴露出来,阿史那社尔的迟疑主要就是这个地方。
唐军主力一字排开,右军东向,守住了山丘要道,数千骑兵也东向支援右军,而前军却全数西走,试图与左军驱敌,使得中军孤零零的面对数万突厥骑兵。
草原骑兵与中原王朝军队交战,最关键的就是用骑兵一点点的将对方阵线扯散,一点点削弱对方的实力、士气,直到最后时刻,才以骑兵突袭对方中军主将,一句破敌。
但这才刚刚开战,对方就主动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在自己面前,阿史那社尔如何不狐疑呢,对方可是数度大破突厥铁骑的大唐邯郸王,不会那么蠢。
“大汗,西边支撑不住了。”
阿史那社尔瞄了眼,随手指派一员将领率数千骑兵支援,不过那边唐军占据了不小的优势,顶多只能接应败军回阵,他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中路。
“要不要试一试”驱马赶来的突利可汗有些跃跃欲试,“顶多万余兵力,而且多是步卒。”
阿史那社尔伸手左右一划,“虽然唐军被分割为三块其实是李怀仁主动分割的,相互之间的距离也不算远。”
“若是小股骑兵,难以破阵,若是主力进发,左右两路唐军夹击”
“说的也是,但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吧”突利可汗皱起眉头,“先遣派千余骑兵去试一试”
“嗯。”阿史那社尔咂咂嘴,“李怀仁不会那么蠢,只怕有后手,你忘了当日顾集镇被攻破之后”
突利可汗打了个冷战,那日他也是亲眼目睹,寨堡被攻破,自己以为那位邯郸王必然死无全尸,但仅仅两刻钟,攻入寨内的族人被赶兔子一般被驱逐出来,死在城内的族人数以千计,胞弟结社率与眼前的这位都布可汗是死里逃生。
人的名,树的影啊,那几场战事中,李善给突厥人留下了难以忘怀的记忆。
但坐拥数万骑兵,两位可汗再犹豫也要试一试,突利可汗遣派结社率率两千骑兵进逼中军,而阿史那社尔调遣兵力,东侧以万余骑兵隐隐对峙,盯住了苏定方、李道玄两军,西侧也遣派数千骑兵遥遥制衡。
“来的有点慢,而且只有一两千骑,看来社尔兄与孤那位结拜兄弟心存疑虑。”李善笑了笑,“中军均由长兴县公指派。”
身侧的钱九陇沉默的点点头,他原本是率后军驻守后方,但昨晚窦轨、温彦博力劝李善将其暂时调到中军两位都发现这位邯郸王在具体军务上很不擅长,若是突厥真的猛攻中军,怕李善应付不来。
李善原本计划是让阚棱接手具体指挥的,但阚棱是江淮人,没多少步卒对阵骑兵的指挥经验,这才从善如流调来了钱九陇。
“有些冒险了。”朱玮小声说“若是突厥全军压上”
“那也只能打一场烂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