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三,天策府。
不大的屋子内,凌敬手持一封信正在吟诵,李世民、杜如晦、房玄龄聚精会神的听着。
好一会儿后,凌敬才住了嘴,房玄龄端了一杯热汤递过来,向来端谨的杜如晦捋须笑道“不料如此之速,正如殿下所言,邯郸王实是国之干城。”
从三月中旬开始动工,到现在也不过两个月不到,顾集镇已然大致成型,张士贵在信中提及红砖、泥浆对工程助益颇大,而且坚固耐用,只要不缺粮草,水源不绝,仅凭突厥很难攻破这种寨堡。
“克明”凌敬将信递给李世民,眉头微蹙,“虽得陛下、殿下信重,但小儿辈克明直呼即可。”
房玄龄忍笑道“难道克明兄还记当年怀仁坏东山寺一事”
李世民大笑道“房公说笑了,克明公是那等心胸狭窄的人吗”
杜如晦瞥了眼房玄龄,也忍不住露出个笑容,两人早在入秦王府之前就是至交,杜如晦更是得房玄龄赞誉“王左之才”才得以名声大盛,自然不会在意。
“粮草不缺,水源不缺。”李世民再次看了看李善的这封信,“欲以八百骑兵,一千步卒驻守,与马邑成掎角之势。”
“代州兵力充足,粮草充盈,永康县公已在路上,还携带五千江淮精兵。”杜如晦分析道“除非颉利可汗举国来攻”
“绝不可能。”凌敬摇头道“即使颉利可汗率大军来攻,朔州马邑顾集镇两地,刘世让、张士贵均非平庸之辈,突厥一时难以破城,粮草不济,伤亡惨重,只会便宜了突利可汗。”
“也正是因为突利可汗一事,怀仁才会在顾集镇建寨。”杜如晦点头道“前后相连,环环相扣。”
房玄龄补充道“永康县公擅用兵,坐镇雁门,必失朔州不失。”
“怀仁倒是有自知之明。”凌敬嗤笑道“虽说屡屡立功,也曾上阵,但论领兵择机”
“凌公太过苛刻。”李世民笑道“怀仁至今尚未加冠呢。”
李善本人并不擅用兵,对军中事务、战场走向也只是以大势论之,不能亲掌,这是李世民等人都知晓的。
但凌敬觉得李善是在藏拙,毕竟这厮的略懂略懂的先例太多了更关键的是直接对标,很多人都觉得李善和李世民有点像。
同样是尚未加冠之时,就屡立大功,力挽狂澜,虽然李善怀仁举义,处事温和,但到了关键时刻,从来不避人后,锋芒毕露,和李世民的确有相似之处。
而且他们也知晓,在与父亲的关系中,李善和李世民也有相似之处。
但在凌敬想来,秦王李世民能在军中有如今的地位,很大程度上在于其亲自领兵,甚至只身犯险的屡次作死李善如此藏拙,无非是不想抢了李世民的风头。
这种心理状态非常微妙。
但可惜这次凌敬猜错了,李善真的没有藏拙,而且张公瑾、张士贵都在密信中或有意或无意的提到了这一点。
“按照路程算,如今永康县公应该快抵达陕东道,不知是走飞狐口还是太行径。”房玄龄随口道“若是飞狐口,约莫要迟几日,但无论如何,五月中旬,怀仁应该回长安了。”
走飞狐口,那就是走河北这条路,再从定州飞狐口入蔚州,转而南下抵达代州,走太行径那就是直接入河东,不过前一条路能走水路,后一条路大都是步行。
房玄龄笑道“不知宗正少卿凌公,怀仁如何思量”
“虽得陛下重新列入宗室,册封郡王,但不过黄口小儿罢了。”凌敬毫不犹豫的说“如何能出任宗正少卿一职”
李世民和房玄龄交换了个眼神,这个答桉是在他们预计之内的,说得好听点,李善是不想踏入裴世矩布下的口袋,说的难听点,李善此举显得有点油滑。
原因很简单,秦王一脉,呃,主要是李世民,其实是很需要一位站在他这一边的宗正少卿的。
仅仅是执公而断,也能替李世民挽回不少分数自从尹德妃之父尹阿鼠殴伤杜如晦一事后,李世民在后宫嫔妃中的名声相当的不好。
不过,李世民也能理解李善这个选择,谁知道裴世矩后面还埋伏了什么,就这么一脚踩进去,一个不好就是满盘皆输。
在这个时代,君与臣,并非主与奴,双方即使站在一起,也是有各自的立场的。
李世民也习惯了这个时代有世家门阀,等“天街踏尽公卿骨”之后,同样还有文官集团、宦权、勋贵等等。
沉吟片刻后,李世民看向凌敬,“回朝任职,虽是陛下任命,吏部挑选,但怀仁屡立大功,只要不逾越本分,有三姐相助,当可择之。”
凌敬起身应是,他自然听得懂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李善回朝后只要不过分,不去要那些权重或位高的职务,那就能任意择之说的更露骨一些,李世民是希望李善能够做一些小小的牺牲。
这并不出乎凌敬和李善的预料,李善在口信中提及,如果有合适的最好,如果没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