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郎求情的话,合情合理,如今马邑内外,苑君章旧部数以千计,唐军也有约莫三千士卒,一旦录事参军事刘宝因此时被斩杀,只怕双方之间隔膜更深,与大局有碍。
最终的处置方桉是,录事参军事刘宝处事不公,杖责四十,降职至司库参军。
李善这时候才算是承担起男主角的担当,向周围的士卒、军头以及刚刚赶到的几个将校保证粮草供应等等。
但不得不说,张三郎的横空出世,让李善这个男主角的存在感无比薄弱,也就是这厮长得太丑
李善忍不住在心里猜测,这货看上去应该四十多岁了,听其言,观其行,进退有度,用词亦雅,不像是草根出身。
要知道即使是普通寒门子弟,在隋唐交际的乱世中,也不是没有机会一跃而起的,比如程咬金、李世绩就是典型。
但这张三郎既有城府,又有手段,兼以勇力,居然只是个小小军头
八成真的是因为长得太丑,招风耳,塌鼻梁,龅牙齿,那张脸实在有碍观瞻啊。
任何一个朝代,出仕除了讲究能力、学历、门楣之外,也是要看长相的。
李善饶有兴致的招手让张三郎近前,“你还有话要说。”
听到这么肯定的语气,张三郎怔了怔才用力点头,低声道“鼓噪众人者,何小董亲卫。”
李善算是对苑君章麾下将校熟悉的了,但也没听过这个名字,“谁”
“哦哦,难怪了”
“原来是他”
久在河东的秦武通和刘世让都恍然大悟,后者冷笑道“芮国公入朝,此僚欲有所图”
当年跟着李世民参与柏壁之战的秦武通低声介绍了几句,何小董,马邑人氏,曾为刘武周麾下仅次于宋金刚的大将。
刘武周败北逃窜草原,最后因为与突利可汗交往过密被颉利可汗斩杀,何小董和苑君章一度相争,最后后者胜出,领刘武周残部纵横朔州、云州。
自那以后,何小董深居简出,就连高满政叛逃也牵涉不到他身上毕竟资历是摆在那儿的。
如今苑君章无雄心壮志,入朝称臣,而何小董却派遣亲卫在暗地里鼓噪作乱,显然欲有所图。
现场处置的差不多了,李善一行人回了住处,刘五带着张三郎跟在最后面。
关上院门,李善环顾四周,挥手道“君昊留下呃,张三郎也留下。”
十多道视线都都投向了面不改色的张三郎,这些亲卫都是跟着李善好几年的老人了,知道晓得自家郎君虽然随和,但心有傲气,等闲人物绝对难入眼。
众人坐定,王君昊和张三郎站在两侧,李善笑着问“刘公,这次委屈令弟了。”
“何敢谈委屈”刘世让那张老脸还是那样,但说话语气如果李高迁、李神符听见肯定以为是见鬼了你也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秦武通点头道“虽有意外,但终究事成,只要后面一视同仁,士卒必然心向大唐。”
“那何小董呢”
李善笑了笑,朝张三郎努努嘴,“你且分说一二。”
刚才这几句话,张三郎的脸色已经是一变再变,今日之事完完全全是一出戏,录事参军处事不公,引的士卒不满,邯郸王临场处置,严惩部将,尽收军心。
而且张三郎隐隐猜测,邯郸王此举怕是引蛇出洞,这下好了,何小董一头撞了进去。
秦武通看了眼张三郎,“将校不论,士卒当已经归心。”
张三郎脸色再变,的确如此,正如今天刘五在酒楼所言,将校求荣华富贵,但士卒只求平安度日,今日之后,只要唐军将领一视同仁,别说何小董了,纵然席多鼓动,只怕也难有作为。
顿了顿,张三郎躬身道“隐于暗处,需提防忌惮,但如今已浮出水面,只需殿下手令一道,当束手就缚。”
一直没吭声的薛万彻饶有兴致的问“芮国公旧部可尚有不轨者”
张三郎不加思索,断然道“纵有异议,亦不敢行事。”
这是个很好理解的逻辑,何小董有意举事,不可能不联络那些手握实权的将校但最终却是他何小董的亲卫亲自出马,鼓噪起事,其他的将领纹丝不动。
薛万彻来了兴趣,“你是马邑人氏”
张三郎拜倒在地,方向却是直对李善,“启禀贵人,小人姓张,排行第三,扬州人氏,前朝流落边塞入军,大业十三年被裹挟入军”
李善心不在焉的听着,心里还在想着正事,但不经意间,眼神和与抬头昂首的张三郎碰了碰。
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触突然涌上心头,那眼神中夹杂着情绪也是李善曾经拥有的希望、野心、不甘
但前世的自己终究能以高考为桥梁杀出一条血路,那是时代赋予农家子的捷径。
而张三郎呢
年过四十,依旧默默无闻,小小军头,从阶层对比来说,相对于大唐邯郸王,这是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