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敬虽然是个谋士,但终究本质上是个文人。
毕竟是寒门出身,在经义一道上不能和世家子弟相提并论,光是看过的经书就没办法和别人逼,所以,平日也喜欢写几首小诗。
之前李善还用岭南听他人吟诵来矫饰,但现在“真想”被戳破后凌敬全无再作诗的兴致了。
这天晚上,三人聚在一起涮火锅,李善又丢了几句残诗出来凌敬黑着脸不吭声,马周差点就要直接离桌了。
太打击人了
哎,别说他们俩了,就算把李白、杜甫、白居易三位大诗人全弄来估摸着也打不过李善啊。
反正心里一直告诉自己,我是被逼的所以,现在李善的心理状态有点奇特,老子就想浪
正吃着呢,外头朱五过来了。
“一起吃点。”李善随口问“这两天还是送过去了”
“适才用过饭了。”朱五瓮声瓮气的说“十日内,每日送十壶酒到韦府,均收下。”
朱五主责打理朱家沟商事这一块,虽然玉壶春是李家产业,村民并不从中得利,但朱五做事颇为用心,玉壶春酒肆被封门已经十余日了,朱五每日都要来问问。
李善咬着个鱼丸继续问“前日送去魏府,玄成兄可收下了”
“收下了。”
李善和凌敬、马周的视线撞了撞,这两人都是知晓内情的,而朱五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将朱五打发走,李善笑道“倒是和咱们揣测的差不多。”
“绝不是太子。”马周点头道“应该只是太子家令。”
凌敬补充道“太子都未必知晓此事。”
虽然那日知晓是京兆韦氏的韦庆嗣暗中出手,很可能不会涉及东宫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但这种事李善不敢大意。
连续十日送酒去韦府,其中前三日是李善亲自送上门的,但韦挺一直没有出面这说明韦挺是知晓内情的。
族兄欲夺人产业,韦挺总不能窝里反吧。
之后七日,每日送酒,韦挺也没有拒绝这说明韦挺对李善的态度并没有变。
若是态度有了变化,韦挺再喜欢玉壶春,也不至于收下这些酒若是韦庆嗣夺走玉壶春,他想喝多少酒没有
而送酒给魏征,居然收下了若是太子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变化,魏征理应不会收下这份礼物。
所以,现在可以断定,只是韦庆嗣而已。
而且还是瞒着太子出手毕竟是李建成请圣人赐名玉壶春的。
李善实在有点想不通这位韦庆嗣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太子显然是有意怀柔,韦庆嗣官居太子家令,必然是李建成的心腹,却要逆意而行,难道不怕太子责怪吗
而且酿酒这一行的确是暴利,但对于京兆韦氏来说,夺人产业,名声有损,得不偿失毕竟如今的李善不是两年前那个孤苦无依,无名无望的少年郎了。
不过,在确定东宫的态度没有发生变化之后,李善就暂时放下心了。
凌敬看了眼略显轻松的李善,摇头道“如同踏足悬索,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再说吧。”李善苦笑道“若是投入秦王麾下,他日事泄或河东裴氏改弦易辙,某何以自处”
马周摇摇头,“前些日子,某曾听闻,去年十一月,太子即将出征,裴相曾主动请缨,他日太子平定山东,以首相之尊,亲赴河北以贺。”
“裴寂必然依附东宫,但裴世矩呢”李善嗤笑道“这只老狐狸投唐至今不过两年,谁知道他会不会”
“李德武投入东宫”
“河东裴氏西眷房,再无杰才,但总归人没死光啊”
对于裴世矩,李善想了很久很久,但这个老狐狸不,简直是个老乌龟,实在没地方下手。
想和对付李德武一样,将裴世矩推入太子的怀抱,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裴世矩先后出仕北齐、北周、隋、唐,深有谋略,更懂自保之术。
从武德四年入唐以来,裴世矩先后出任殿中侍御史、太子左庶子、太子詹事,爵封县公,检校侍中,贵为宰辅。
这样的人物却在两年内几乎什么都没做,既不履行宰辅的职责,也不履行太子詹事的职责,平日里闭门谢客。
显然,经历过前隋杨勇、杨广夺嫡之争的裴世矩,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刀光剑影。
李善摩挲着衣角,在心里想,历史上玄武门事变发生的时候,裴世矩理应就在李渊的身边。
李建成、李元吉被杀后,东宫、齐王府兵马困守东宫,还是裴世矩出面劝降这证明了李世民对裴世矩的态度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呢
劝降自然不能让自己的心腹出面,理应让对方的首脑人物出面李善在心里琢磨,或许裴世矩最终还是选择了东宫
实在有点头痛,如果有可能,李善希望将李德武和裴世矩,甚至河东裴氏切割,他是真的不想去面对裴世矩这条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