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执意要去市井,可不是为了游玩,市井乃是百姓汇聚之地,要深入了解一个地方,再也没有比市井更适合的去处了。
况且,他当初就是以市吏起家,对于市井最熟悉不过,就像严肃以老本邪狱”开始入手,他也准备以“时为切入点。
刘景如今已是一县之君,自然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骑马出行,否则被酃县士民看到,会认为他“失仪”,没有县君的威严。
但他也不准备乘坐能够彰显身份的冠盖安车,这次出行,他不想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这会失去此次出行的初衷。
因此他特意选择了一辆装饰简陋的有棚马车,除了马周、刘亮、于征外,还有五名骑士随从。
他虽不欲张扬,可酃县到底不是太平之地,前任县长也死得不明不白,刘景不能不有所提防。
长沙郡城临湘人口超过十万,城郭周围十数里,不但是荆南四郡的中心,亦是南海通往中原的要道,是以商业十分发达,城中一共设立东、南、西三剩
而酃县只是一座普通的县城,相比之下就逊色多了,人口不满万人,城郭周回四里有余,仅设有一市,位于城郭东南,从县寺大门出来,径直南行即可。
刘景早就知道酃县市井规模有限,可到达后,目睹市井全貌后仍然有些失望,别与临湘西市相比,即便与规模较的东、南二市相比,也是多有不及。
酃县市井不但规模很,而且列肆之后,用于储存货物的邸舍十分稀少,多是茅棚、竹棚一类,十分简陋寒酸。
马车一进入市门,刘景便迫不及待看向左右两侧,可惜并没有发现“铜斗铁尺”的踪影。
这可是裸的打他脸。
刘景眉头不由高高皱起,“铜斗铁尺”是他复制隋朝名臣赵煚的“良法”,也就是古代版的“公平秤”,为此受到了长沙上下的一致赞扬,前年张羡就颁告长沙治下诸县,通行此法。
其实刘景心里十分清楚,就算在现代,公平秤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就更别以人治为主的古代社会了,不管什么良法都没用,最重要的还是人。
然而,“铜斗铁尺”称得上是刘景最为得意的政绩,其他地方且不论,他如今担任酃县的县长,市掾但凡有一点脑子,也该知道摆几个做做样子。
在刘景的示意下,马车行于坑坑洼洼的泥路,穿过稀稀落落的人群,抵达市中心的市楼前。
在酃县,能用良马拉车,骑士拱卫者,屈指可数,市掾接到禀报,立刻率领市楼诸吏恭迎。
市掾看到褒衣高冠的刘景从车上下来,顿时吃了一惊,前几朝会时,他曾见过刘景一面,是以一眼便认了出来,立即撩衣下拜道“下吏拜见明廷”
“拜见明廷”市楼诸吏亦随之下拜。
刘景点零头,示意众人免礼。接着上下打量起市掾,他年纪约二十余岁,身材矮,还不满七尺,五官也并不出众。
两人之前应该在朝会上见过面,只是对方姿貌过于平庸,刘景根本就没记住他这个人。
市掾脸上堆满笑容,道“明廷乃一县之君,竟然屈尊来到市井这等污浊之地”
刘景微笑着打断他的话道“难道足下不知道吗,本廷当初事郡,便是由市井而始。”
市掾不由惶恐,急忙道“是下吏失言了。”
刘景缓缓道“世人视市井为污秽之地,不过是一面之词,身为市吏,当有所思量,切不可自轻自贱。”
市掾再拜道“明廷所言甚是。”
刘景笑道“本廷初为市吏,今为县君,可知无论身处何处,只要勤于任事,都能大放光彩。”
市楼诸吏闻言面色各异,口中却纷纷道“谨记明廷之言。”
刘景随后问道“市中为何不设铜斗铁尺”
市掾听得一脸茫然,看样子,好像根本就不知“铜斗铁尺”为何物。
刘景看着他的目光始终平静,可越是这样,市掾就越紧张,额头不觉见汗,眼见气氛有凝固之势,身后一吏出言为其解围
“回禀明廷,前年郡府确有通告下达,令市井设铜斗铁尺之法。然而设立之初,便引来市中众多商贾的不满,屡屡毁之,因此实行没几个月便废止了。掾君、掾君去年秋才上任,是以才不知铜斗铁尺之法。”
“原来如此。”刘景得悉事情始末,恍然大悟,道“铜斗铁尺之法,在临湘市井实行已有数载,得益于此,市无欺诈,百姓受惠,乃是一等一的良法。这等惠民良法,岂能因一两奸商猾贾而废之”
市掾虽然搞不清楚“铜斗铁尺”之法和刘景的关系,但见他这般重视,当然知道该怎么做。立刻道“听明廷之言,下吏方知世间竟有如此良法当年若是下吏在,必不令此法荒废。”
刘景颔首道“古语云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足下当思复此法,以济百姓之困。”
市掾马上表态道“明廷请容下吏数日,下吏这便令人重铸铜斗铁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