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不会以为电视剧里那些穷小子被领回豪门翻身做主人的故事都是真的吧,”女人尖利的嘲讽唤醒了纪和玉的思绪,“我告诉你,我们纪家可不能出你这种没教养的野孩子!” 身体里仿佛仍残存着撕裂般的剧痛,纪和玉微微蹙眉,并未听清面前的人说了什么,只是淡淡地抬眸看了对面的夫妇一眼。 那夫妇两人没来由地被这冷淡的一眼震慑了一瞬。 坐在他们对面的少年分明只有十五岁,眉眼也尚未完全张开,身量更是纤细异常,但眸光里的冷淡之意,竟仿佛浸满了一坛积年的霜雪,不带有一丝感情。 他明明未有质疑之意,但光是那点沉静的冷意,就叫人莫名的微微心揪。 事实上,从前的纪和玉亦是自小就孤身一人,是冰雪给了他温度,更成了他一生追逐、一生热爱的对象。 他这一眼的温度亦如冰雪,早已抹不掉了。 意识缓缓回笼,身上的痛楚也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脑海里的一阵天旋地转。 血液在四肢内流过的感觉熟悉而又陌生,大量的记忆纷至沓来,几乎如潮水般将他的思绪湮没,纪和玉勉强才分出了一丝神志,让自己一面消化这些记忆,一面听面前的中年夫妇说话。 “母亲和你说话怎么不应声,”见纪和玉仍是那副油盐不进的冷淡神色,男人忍不住低喝了一声,“你母亲和我说你是这么多年都没人养的野孩子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这么没礼貌,果然是没教养。” 听见“母亲”二字,纪和玉终于肯费一点心神打量这对夫妇。 男人穿着一身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高定西装,气势也很是唬人,若非刚才他那番“教训”自己的话,纪和玉几乎就要相信他是什么上流社会的大人物了。 坐在他身边的女人则一身酒红色的晚礼服长裙,脖颈间一串耀目的钻石项链夺人眼球,只是她面上嘲讽的神色未褪,倒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 看来是对有钱人。 纪和玉粗粗浏览了一遍原主的记忆,总算对眼下的情况有了一点了解。 他似乎…… 穿越了? 纪和玉不动声色地借着桌边的窗子瞥了一眼自己的容貌。 艳丽又冷淡的眉眼,左眼尾下方一颗若隐若现的勾人泪痣,恰到好处的鼻梁高度,精致漂亮的下颌线,以及浅淡到仿佛不会带上笑意的唇角—— 玻璃上的少年的脸庞虽然稚嫩且尚未长开,但纪和玉十分确定,这就是自己十五岁时的模样! 还未正式来到发育关的少年生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艳丽容颜,偏偏眉眼里常年浸满了不合年龄的冷冰霜雪 ,只有在他毕生热爱的赛场上,以及最高的领奖台上,会罕见地流露出一点喜意。 这具身体还很年轻。 这个认知令纪和玉几乎陷入了一种狂喜的状态,哪怕他已经分心在听那对父母在说些什么,此刻也不由走神。 年轻就意味着无限可能。 纪和玉“上辈子”虽然只有二十五岁,但因为常年的过度训练,伤病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膝盖、脚踝、腰骶、肩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已不知受过多少,哪怕在世锦赛上不出意外,他最多也就再滑两三年了。 但眼下这具身体才十五岁! 纪和玉冷淡的眉眼之间,流泻出一点耀目的光。 虽然还没有上过冰,不对,甚至,甚至是不知道这具身体的柔韧度如何,但纪和玉已然觉得这是上天给自己的恩赐—— “上辈子”离开赛场的自己正是最耀眼的自己,既成就了一个时代的神话,也完成了比赛上给自己定下的“为华国多挣几个名额”的目标; 转眼,就在他的职业生涯画上句号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新的机会! 这个年纪的少年很可能韧带和肌肉都已僵硬。 但纪和玉已经做好了准备。 和他终身不愿放弃的冰面相比,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出门找个冰场试试了! 坐在他对面的夫妇又是一愣。 少年虽一言不发,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他们对面,身上的气息竟然瞬间就不一样了,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仅仅是那么一会儿,就从一座形态姣好的冰雕变得富有人气。 他们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其实已经把丑话都说完了,什么“你这样的废物凭什么回到家族”、“如果家族企业交给你只怕会败光”、“你大哥比你优秀得多”之类的,在刚才少年发愣的时候,都已说过。 他们先前还觉得得意,以为是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才将纪和玉吓住,这会儿突然莫名感觉自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而此时,纪和玉骤然回神,唇边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抱歉,你们刚刚在说什么?”